打賭

薛福連

張老漢倔,頂起牛來,那真是撞倒南山也不肯回頭。

這天上午,張老漢牽著牛從村頭的石板橋上過。橋那頭有個賣蟹苗的中年漢子,坐在那里歇腳。晚不走早不走,張老漢牽牛走到一半,他挑著擔子撞過來還一路喊:“喂,牽牛的,讓讓,你那牛把路都堵死了。”

一聽這話,張老漢那個火呀,“騰”地一下就燒起了丈把高,當下眼皮一翻,說道:“我今天就站這兒不走啦。”

那賣蟹苗的把張老漢上下打量了一下說:“你就是張老漢吧,早聽說你倔,可你怎么站得過我這比你年輕的人。”

“說我倔,今天我就倔到底了。我要是站贏了你呢?”張老漢毫不示弱。

“那我不但把這擔蟹苗送給你,還承包到家,幫你養大。”

嘿!這話太沖天了!不說一擔蟹苗幾百元錢,白送人還說什么幫著養大。張老漢說道:“好,我若是輸了,我這頭牛就送給你。我也承包到家,一直把它送到你家牛欄里拴上才算完。”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沒半分退路。兩個人在橋上就這么耗上了。

太陽漸漸西斜了。賣蟹苗的急了起來,看看張老漢:“你真是不讓?”張老漢一昂頭:“我死也不讓。”

“怕了你了,我認輸。”賣蟹苗的終于敗下陣來,跟張老漢到家里,把一擔蟹苗全倒在了張老漢承包的水塘里。第二天,那賣蟹苗的又來了,圍著水塘四下看,又告訴張老漢怎么喂料,要注意什么問題,真心實意要幫張老漢把蟹苗養大哩。

眨眼就是金秋十月,一水塘螃蟹個個肥得爬都爬不動了。一水塘蟹賣了兩萬八千元。張老漢這一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多錢呢,看著那一堆錢就傻了。

嘗到了甜頭,第二年張老漢干脆正式養起了螃蟹,還手把手地教鄉親們養蟹的技術。短短的兩年時間,這一帶就富起來了。

張老漢帶頭致富有功,被評為致富標兵,上縣里領獎。主持人宣布,由陳縣長親自給標兵們佩戴大紅花。張老漢一見陳縣長突然傻了眼。怎么了?上臺給他們戴花的陳縣長,原來就是那個賣蟹苗的。

堂堂縣長賣蟹苗?張老漢可就想不通了。陳縣長微微一笑,把張老漢拉到臺邊:“大伯,你是不是曾有過這樣一個故事呀:早兩年縣里統一引進美國的良種西紅柿苗,你引種回來后兩天就全死光了,說是氣候不對,其實你是半夜里提兩壺開水把它們澆死了。有沒有這回事?”

張老漢臉一紅:“有這回事。但那個不怪我!你們縣里凈是瞎指揮,今天是美國西紅柿,明天是加拿大菠菜,結果呢,就是賣不出去,害得我們老百姓有苦無處訴。那事我做得不對,我向政府承認錯誤。”

“不,你沒錯,錯的是縣里。”陳縣長一臉嚴肅地說,“大伯,我也是光著腳在田里長大的苦孩子,知道農民的難處。我上任前做過市場調查,螃蟹在大城市走俏。咱們這一帶水田多,適合養螃蟹。但我怕硬性派任務,大伯你又會澆一壺開水將蟹苗燙熟了,然后匯報說是通通得了紅殼子病。所以才想了這個招法,讓大伯你嘗到甜頭,自愿去養蟹。”

張老漢終于明白了,激動地握著陳縣長的手說:“若是能多幾個像您這樣的縣長,咱老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了。”

(摘自《啟迪與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