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一處創意的茶席入座

鄒全榮

走進茶館,視覺上驚奇的是茶館布局風格的標新立異:或時尚,或古典,或村野情趣盎然,或都市情調濃郁。茶館無論布局得怎樣風格獨具,其間都少不了一個重要的元素,那就是茶席。三三兩兩的茶席,置于廳堂,或井然有序地置放,或以畫屏相隔。茶席是人氣與茶氣氤氳的地方,如一塊磁鐵,吸引著茶客坐下,品茶論道間,茶的磁性就在茶館里彌漫開了。

用文化理念來經營的茶席總是創意迭出,避開了千篇一律。那種只是擺些桌椅凳,把個茶館空間占得挨挨擠擠的茶席,簡直如街旁快餐店,是很難讓人落座的。茶席為了追求文化品位,預留闊綽的空間才好。

茶席的創意不管做得如何新穎,服務禮儀仍是它的核心。一個茶席,必定有一位伺茶的茶藝女。她的主職是為茶客沖泡茶水,兼做些茶文化介紹。職業紀律要求她們不參與茶客之間的評頭論足,做到緘默但不失彬彬有禮。茶藝女的人文素養實際上要求是很高的。茶席既培植禮儀風尚,也培植人格尊嚴。入茶館的未必個個是正人君子,有些好色茶客,屁股一落座就對嫵媚的茶藝女孩不恭,言語出軌盡挑逗之惡,茶席要是遇上這等情形,再好的創意之茶也泡不出佳茗品位的尊嚴。因此,茶席是禁止嬉戲調情的。相貌姣好的女孩,從事茶藝服務,對待客人的態度,應該是既從容又矜持。

茶客們進入茶館首先關注的是茶席。茶席要有創意,就不能只是羅列些杯壺。杯壺配搭要做到趣味和諧、風格統一。茶席的杯壺若為紫砂主題,所用的都要是宜興老紫砂,而不能用德化白瓷摻和其中。創意茶席強調人文精神的點綴,強化視覺藝術的張揚和聽覺藝術的洋溢。一具質地上乘的根雕茶席,配上幾只雕刻過的木墩當小凳,龐大的茶席圖案,或八仙過海,或游龍戲鳳,雕琢之精致華麗,形象之鮮活突兀,加上茶藝女手中的杯壺,在此間不停地斟酌運作,此情此景,讓你落座后頓生富貴愜意之感。若是茶館里置了一套雞翅木的明清風格桌椅,便要你端坐如鐘,如此茶席,提示了你要就君子之范。若是茶館里擺設以竹為材料的茶席,可能更多地張揚了一些竹韻風雅,如蘇東坡或鄭板橋以竹勵志的精神,讓你在杯中得到啜品。

創意茶席是講究環境的,不同的環境,創意便有不同的主題。禪茶,大多在寺院環境里,茶席上允許薰香裊裊,梵音繞梁,如此事禪的茶席,方顯得莊嚴肅穆。若是在街巷里坊進行斗茶,最大的創意就是營造寬松熱烈的氛圍,凡夫俗子皆可同席而坐,呼天喚地,侃男侃女,茶席上杯盞跳躍,人聲鼎沸,風雷涌動,橫生出異樣的生活情趣來。村野里坊間,瓜棚花架下,農家的茶席是無遮無攔的。四方桌旁圍幾張方凳,一把大茶壺,幾只粗糙的碗,這就是農家茶席。主茶的未必芳齡妙女,可能是農夫老嫗,他(她)們呼朋引伴,極熱情端出一碗炒埂豆或捧出一大堆爆米花,讓你佐茶,此等氛圍,你能說它無創意嗎?其實,此等創意就是營造融洽。與季節氣息一樣質樸的鄉情,在茶席上得到展示,讓一些不諳民情風俗的茶客,暫且隱匿起心頭那種虛榮的鄙視,置換掉些許肺腑里高傲的濁氣,讓他們的情感接近鄉土。你能說這樣的鄉間茶席無創意嗎?

日本茶人追求的茶席氛圍是“和寂清凈”。實際上,茶席是不能過于冷清的。品茶更多的是尋求心境的療養,用音樂來激活茶席氛圍相當必要。典雅的古箏與絲竹,琴瑟和諧伴著茶香,高山流水幻化了意境,春江花月夜彰顯了空靈浩蕩,這才是靈動的茶席,才能攪動心瀾,蕩漾心花,舒暢情緒。茶席的空間環境營造有賴茶館的最佳地脈。戶對青山,門繞綠水,窗含朝夕,那景致就是天賜的自然創意。加上茶館屋舍旁栽上了生機蓬勃的柳、柏、梅、蘭、竹、菊、荷,四季花香鳥語,茶席如飄浮在盈盈天籟的畫舫上,仿佛游歷歲月中,茶客們的心智情趣,不更清新明麗了嗎?

茶席追求純雅端正的品位創意。純凈的茶席,是拒絕雜亂和低俗的。純雅的茶席不放煙,不放酒,不放異味濃烈的糕點,更不可放粗野淫蕩的畫刊。茶引端正,茶理中會引領出諸多事理物理,引領你端正地品茶,讓你不斷感悟,自覺修正不良的習性。創意的茶席,引入藝術情趣,把自然元素植入茶桌上,讓生活氣息活潑高雅,讓擺設的諸物都彰顯了風雅。茶席的風格要體現怡然,取材因地制宜,可以置一方奇石于案幾一角,以激活山水之精魂;可以借助一款朽木根雕當桌幾,承載古樸的茶鄉之風;可以使用竹管竹器盛裝茶葉,使自然風味和諧成趣;可以裁剪一塊藍花碎布或繡片墊于杯下,襯托出生活的芬芳。茶席的點綴物可選植物的花、草、葉、莖、藤條,還有采自溪澗的奇異石粒,擺得恰如其分,起到相得益彰的效果,如果是一味地堆砌,茶席便成了雜亂的攤點。

家居的茶席,很大程度上體現了主人的修養。家居的茶席是要為你待客的,是個小小的文化外交平臺,是要激起來你家的茶友們的贊賞聲的。茶友們欣賞你家的茶席,說明茶席昭示了你的品德與志趣。環境的營造,茶桌椅的款式,音樂的選擇,茶具的風格,這些綜合元素使得茶席為你的人生修養做了解說。因此,溫飽之后的尚茶者,在居室里都會置一處適志的茶席。

來茶館赴席的茶人,大都情投意合。一句老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得對,志趣德性不一致的人,是很難坐在一起的。茶席上,志同道合者,舉杯品茗之間,免不了唏噓感慨人生。一杯清苦微甘的茶,喚起品味人生曾有過的經歷,喚醒你對生活態度的不斷修正。茶席上那些富有靈性的物件,會告訴你許多生活中的哲學和美學。所以茶席的另類創意,還得添加些益智人生的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