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外二首）

帥樹森

1

藍天白云是滹沱河的影子

波光水色是馬頭崖的影子

八十里同川是梨花的影子

我乘坐的汽車是京原公路上的影子

風一樣“呼呼”作響的影子

車窗外燈火闌珊的影子

遠處的炊煙是母親的影子

那是溫暖的影子

2

麻雀結隊飛過房頂的影子

斑鳩枯枝上背誦民諺的影子

胎記一樣抹不去的影子

村口的井臺是轤轆的影子

街上的石頭是窠臼的影子

扇車的影子,碌碡的影子

樹葉野菜是雞鴨魚肉的影子

高梁玉米是大米白面的影子

莊稼祈求雨水的影子

是父親和祖輩們的影子

黃土里只留下骨頭的影子

3

溪水中的蝌蚪是青蛙的影子

菜畦里的蝴蝶是蠶蛹的影子

屋檐下燕子住過的空巢

是雛雉嗷嗷待哺的影子

院子里已經廢棄的圈欄

是牛犢羊羔跪乳的影子

命運相連生死相依的影子

母親早晨做飯拉風匣的影子

父親黃昏挑著籮筐回家的影子

是他們心心相印見證的影子

說不清道不盡的影子

手機電話是我現在的影子

看不見摸不著的影子

4

伸縮的影子,變化的影子

鋤頭擱荒田地的影子

機器閑置工廠的影子

迷失的影子,扭曲的影子

大沿帽像不像假警察的影子

白大褂像不像假診所的影子

讓人無可奈何的影子

三聚氰胺是奶粉的影子

蘇丹紅是辣椒醬的影子

吊白塊是粉絲腐皮的影子

福爾馬林是火鍋的影子

幽靈一樣無處不在的影子

黑心棉是不是奸商的影子

未來的影子,孩子的影子

“小眼鏡”后一雙迷茫的影子

5

靜止與移動的影子

“9·11”是世貿大廈的影子

SARS是果子貍的影子

潛伏與膨脹的影子

“5·12”是汶川的影子

華爾街是金融危機的影子

大影子里的小影子

臭氧是地球變暖的影子

腐敗是民心變冷的影子

復制和鏈接的影子

狼和狽的影子

廣告是商品的影子

贓款是貪官的影子

6

把白天叫做太陽的影子

陽光下相隨的影子

把黑夜叫做月亮的影子

月光下相約的影子

槍桿子是政權的影子

共產黨是百姓的影子

和諧是社會的影子

可持續是新時代的影子

親切的影子,樸素的影子

牛玉儒是公仆的影子

孟祥斌是子弟兵的影子

洪戰輝是大學生的影子

唐山13兄弟是農民的影子

平凡而高大的影子

是落葉飄向樹根的影子

是露珠掛在草尖的影子

7

三十年改革開放的影子

大樓是高度的影子

道路是長度的影子

時間和效率的影子

“神舟”飛船是天上人間的影子

數字和鼠標的影子

股市和股票的影子

中國的影子,世界的影子

白鴿是和平的影子

燭光是愛心的影子

歌聲和翅膀的影子

奧運北京是擁抱明天的影子

8

離開一座城市的影子

是起床洗臉刷牙吃早餐

關電器煤氣水龍頭防盜門的影子

回到一個村莊的影子

是老槐樹關帝廟大戲臺

見二爺三嬸四黃毛五姑娘的影子

一首詩和一杯酒的影子

是臺燈稿紙圓珠筆的影子

是一杯清茶一桌子煙蒂的影子

時光重疊和交織的影子

是柳絲搖碎的影子

是池水瀲滟的影子

是變成萬千個我的影子

卑微者的智慧

血緣無法改變,身份還能選擇

如果將靈魂冷藏可以保鮮希望

必須堅信世上還有另一個你能找到

選擇的起點最好站在肩膀上

踩著上去的人要比你高

交情再深也不能當成兄弟姐妹

應該視為孩子眼中的父愛娘親

你想象找回自我的那個地方

有一份等待審核簽名的典約契文

還有一把可供休整和擺設的椅子

為擺對你和其他人的位置順序

有的人變成了不說話的啞巴

這不是一個誰也能讀懂的成人童話

青春的懷念

深夜。一個人的歌唱,沒有聽眾;

歌聲憂郁,只唱給自己聽。

他的歌唱能將回憶顛覆,

讓夢中的花朵也掩飾美麗,總在黑夜綻放。

遙遠的星辰,只有距離沒有時間,

一條路用呼吸和脈動丈量月光。

也在深夜,指向12點的針尖上;

——他的心,正無處可棲。

一個有關春天的故事,

芳香彌漫的懷念又堵在心口;

漸行漸遠的背影比月色朦朧,

相信沉默,曾經深入你的心靈。

看見過你家門口樹上的紅絲帶,

而間斷的行程已相隔十年。

院子里永遠再聽不到父親的呵斥聲,

但深夜的歌唱,他依然可以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