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凌
靈魂力量
一生都在積蓄靈魂力量
為了能讓一輛車子開得更快
靈魂力量
在一天又一天時間里
在一件又一件事情里
聚集成形
催發一個又一個春天的葉芽
樹干越長越高
樹冠越生越大
跟隨他們慢吞吞走吧
把你的保時捷穩住好了
那造型簡潔,動力強勁的四門跑車
已經湮沒在人力車摩托車
新舊不一的微型轎車載重卡車里
一步又一步挪動吧
一旦開上自由的高速公路
你將離弦而去
據說靈魂的力量越是渾厚巨大
你走得道路也就越遠
相反則會跌下深深的可怕的山谷
看樣子靈魂的力量
就是飛翔汽車所儲存的功率和扭矩
沒有鎖和鑰匙的大門
道路從許許多多界點伸向這里
它們也從這里伸向你任何一朵夢想花蕊
對于一顆尋找著的心
每一條需要走上去的路都是一道大門
有時候沒有鑰匙
有時候沒有鎖的大門
要回你獨自的家園
還是萬眾共有的家園
要去高聳入云的山上
還是波濤悠揚的海上
可以忽略那些對你緊閉之鎖
至少有一道大門
經你一推自然就敞開
那就是一條真正的屬于你的道路開始了
初雪·平原·一段河流
一條河這樣無聲無息
像紙上的墨跡
書寫靜靜的初雪
最初我為它憂傷
漫天白色中這條黑色弧線
越發顯現孤獨而默然自語
她已經穿過兩座繁華都市
回到初雪的平原
大幅度地扭轉
并非徘徊猶豫或是留戀
在屏蔽四周的雪中
她的方向和遠景反而清晰可見
最初我真的為它憂傷
最后我為自己淺薄無知而喜悅
在汊河橋上停車
在汊河橋上悠然停車
橋下松花江那寬闊而寂靜的支流
托起幾只無語漁船
釣來幾個伸著魚竿的人
我的同學都從橋下分散而去
像一片綻開的禮花
一點又一點光亮
散落到各個或近或遠的城市里去
橋上的車輛南北呼嘯飛馳
向他們各自的前方
顯現著生命在時間里的活力和速度
顯現著時間在生命里僅僅是一個偶然的
快樂或是憂傷的波浪
風中隨想
把風中那隱約的老歌留下
雖說那里的眼淚都干了
雖說那里的笑聲都褪色了
請把它們留下
然后你再像時間一樣瘋狂勁吹去吧
你穿過我們的青春
你穿過我們的生命
還會把我們怎樣
只要留下那古老歌曲
它們隱隱約約
卻灼熱如紅碳
也真切如尖刺
一大片死亡的情感
在冰冷的風中熱烈再放
平原落日
在平原看落日
是最真切而細膩的告別
無聲移動中車窗無限延伸
寂靜無限擴張
被咽下一半的太陽
顯示時光巨鱷的海口
我就莫名地憂傷
開始靜聽柔和美妙的夕光之琴
廣大原野一直張過來伸過去
張過來伸過去
平寧的愿望升起
新生的希望升起
憂傷的我也漸漸升起
貨幣后面的詩意
似乎要把水和火攪到一起
而他們其實早就在一起了
春節的亞龍灣海灘
希爾頓、萬豪或喜來登
一個面對大海的房間
2007年每晚是五千元
2008年每晚是六千元
2009年每晚是八千元
那些燈火通明的露臺
一無空虛
包括那些好聽的俄羅斯現代歌曲
包括華麗夜色
詩意似乎在成為一種貨物
只是里面
已經剔除了蒼涼
消失了悲壯成分
在舒適溫馨松軟的包圍中
需要貨幣像河流一樣
不斷去注入商業大海
假如徒步自然山水與自我勝景的徐霞客再生
在這個僅僅需要快速簡介和享樂的年代
他一定會開一輛二十萬以上的越野車
去造訪大江大河深入大山荒野
做一次假設
那一天會悄悄來臨
陰晴雨雪都無所謂
一個不請自來的沉默客人
會到我對面伸出一雙軟軟的
世人都擺脫不了的手臂
在那一天如果我
像睡著了一樣
你就不要驚動我了
在一次長長的不會醒來的睡眠里
我能夠看著并會一直看著你
看著我們的兒子
還有我們更多的親人
充滿親情的暗夜
決不是黑色深淵
決不是有一道逃跑的流星
我會感受比陽光更亮更暖的一種存在
我會把那美好的一切
用夢的方式靜靜地全都告訴你
總要找最好的一本書
總要找最好的一本書
卻一直沒找到
有價值有分量有靈魂的好書不少
卻都不是最好的一本
看來這本書目前還沒有完成
這本書應該就是自己的一生
雖說它仿佛是一條
被誰設計并構想好了的
充滿情節情感的道路
它應該是最好的一本書
每個人都在一筆一劃
用一個字 一個詞
一個動作 一個意愿
真實 確切 精細地發展自己
有靈魂的人
會發出精彩的光芒來
這是一部別人寫不好也寫不了的巨著
現在這個世界上
正在創作著五十億本書
我要給自己寫一部
有靈魂的自認為最好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