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華
連續十年,這個被稱為富豪的群體從橫空出世的第一天開始,便成為公眾的焦點。他們的錢是怎樣積累起來的?他們是一群怎樣的人?這些年,他們又是怎樣“演化”的?
財富積累的時代印記
“如果把成功定義為擁有財富多少的話,那么這50人就是中國內地的最成功者,他們的故事能讓全世界更好地了解共產黨執政下的中國社會?!焙鷿櫾?999年將這句話用傳真發給歐美一些著名傳媒機構時,這句話一下子打動了當時的《福布斯》主編Laury Minard,他決定刊用這一榜單。
第一位中國首富是前國家副主席榮毅仁。榮毅仁于1979年應鄧小平所托成立了中國國際信托投資公司(中信集團的前身),可謂是標準版的“紅色資本家”。
在榜單發布時,一位叫馬云的年輕人剛獲得投行第一筆500萬美元的融資,Laury Minard說:“將來的富豪榜上一定會有這個小個子中國人的名字?!痹诹旰蟮暮鷿櫚俑话裆?馬云以30億元財富居第36位,并由于雅虎中國業務并入阿里巴巴而成為中國企業界炙手可熱的人物。
榮毅仁和馬云在不同年份以富豪的姿態進入大眾視野,折射出中國政治、經濟和商業變革的縮影。
中國富豪蜂擁而現的這十年大體上可以分為三波:第一波是1999年至2002年,第二波是2003年至2006年,最新的一波是2007年至令。
“高科技”富豪張朝陽于1999年就出現在富豪榜上,此后出現的還有楊瀾、徐明、郭廣昌等年輕企業家,但在1999年至2002年間出現的大多數富豪,其財富的積累方式或命運的分化更多地與體制改革因素相關。
原健力寶掌門人李經緯、原樂百氏掌門人何伯權和美的集團掌門人何享健,這三位廣東企業家同時登上過1999年的富豪榜。他們的企業都是從鄉鎮企業發展而來。在那個政商關系混沌的年代中,他們的命運被特殊的所有制結構所左右。
在2003年至2006年中國企業界,“財富榜樣”開始成為人們公開談論的話題。
這一階段的富豪群體,與中國的經濟和產業結構的聯系更為緊密。丁磊成為2003年的首富,與互聯網業在一輪低潮后重新勃發息息相關。類似的財富神話還有陳天橋的故事。他于1999年以50萬元創立盛大網絡,五年后以88億元財富成為中國“第二富”。同樣,黃光裕蟬聯2004年和2005年中國首富,也得益于此間國美借殼上市及中國零售業的飛速發展。
2007年是一個財富無限膨脹的年份,當楊惠妍以1300億元成為中國首富,當富豪榜上的前十位“十有八九”與房地產有關時,“財富”二字甚至開始讓民眾和傳媒生厭。
到了2008年的大潮退下,人們開始重視起之前忽略的財富大亨,比如日照鋼鐵集團的掌門人杜雙華。然而,在中國轟轟烈烈的整合大潮中,如今的民營鋼鐵巨頭日照鋼鐵集團卻面臨被山東鋼鐵集團吞并的可能,有人開始感慨當下出現的“國進民退”的趨勢,當然這一話題在富豪財富增長方式的討論范疇之外。
愿做烏龜而不愿做鲇魚
“我很高興當上首富,我的每一桶金都是陽光的?!边@是新希望集團掌門人劉永好在成為2001年中國首豪后說的一句話。這句話很平實,但卻極具開創精神。因為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許多商人都是“夾著尾巴富起來”的,而取代榮氏家族戴上首富桂冠的劉永好卻直面應對,令許多企業家詫異。
但到了2002年,這種情形突然有了變化。一份關于富豪偷稅的調研報告廣為傳播,這份報告稱:“目前我國每年流失的稅款在1000億元左右,其中的大部分被一些富豪收入私囊。”這份報告的結論是:對于社會轉型時期出現的高收入階層,他們積累下來的相當一部分財富來自游離于社會監管體系的“灰色地帶”。
一時間企業界風聲鶴唳,胡潤企盼的更多劉永好式的富豪不但沒有出現,反而接到了一些恐嚇電話,恐嚇者稱如果將其拉進這一年的富豪榜,胡潤“后果自負”。這一事件加重了社會的仇富心態,一些本來決定當鲇魚的企業家卻情愿做起烏龜來。
不過,就算企業做得足夠大,大多數中國富豪仍認為,低調總沒有錯,而且低調并不等于示弱。
愿意做烏龜的而不愿做鲇魚,中國富豪的這一脾性與中國特殊的政治、經濟環境有關;而做快樂的鲇魚,要沖破的樊籬實在太多了。
他們的成熟與未來
財富社會的主角并不單獨屬于富豪這一群體,普通民眾的見聞和感受是社會財富觀變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可否認,十年間上榜的逾千名富豪,他們五彩斑斕的經歷為后來者創業提供了形形色色的藍本。
總體而言,中國經濟和產業結構的變遷,連同中國內地的企業家,與歐美的變遷和歐美富豪的財富觀,管理理念、社會責任感相比,都有很大的差距。當中國仍在城市化的進程當中,產業的集中點在房地產時,歐美國家卻已經進入了后城市化時代了;當歐美國家個人英雄創業的年代已經過去,品牌時代深入人心時,中國企業和大眾對品牌重要性的整體認知度卻仍較低……
十年間中國富豪做慈善有長足的進展,比如余彭年、黃如論等,他們確實是把慈善當成事業來做。
如果說2002年前的中國首富在榮氏家庭和飼料大王“劉永好間的更替,映照的是中國的體制特征和農業大國的國情的話,那么之后“IT新貴”丁磊、“零售巨子”黃光裕登頂富豪榜,則體現了世界經濟的潮流和產業特征。當然,中國企業的“內核”遠不夠成熟,羽翼還遠不夠豐滿,同時中國民營企業家的外部環境并沒有實質性改善。比如當年萬眾期待的“非公36條”頒布兩年多,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進展,民營企業進入壟斷行業的夙愿依舊如鏡花水月。
然而,當2007年虛擬經濟的泡沫退去,2008年內憂外患重重時,中國的許多民營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如今境遇甚至要甚于十年前??磥?中國富豪即使想做鲇魚,也得先學會做頑強且善于變通的烏龜。
20世紀的英國作家戴維·赫伯特·勞倫斯曾說:“我們的時代說到底是一個悲劇性的朝代,所以我們才不愿意悲劇性的對待它。”這句話用在今天的中國企業家身上,似乎再適當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