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就是生意

黃鐵鷹

生意場上,良心值多少錢,沒人能說清楚,但大家都知道人心難測,依靠良心的生意很難持久。不過,一個獨特的盲人加油站卻讓我們見證了基于良心的商業模式。

盲人加油站的營生

我在澳洲中部沙漠旅行,路過一個小鎮。小鎮中有80個居民,離最近的城市有一百多公里。因為油箱已空了一半,我直奔小鎮上惟一的一間加油站。

澳洲油站是自助式服務、顧客加完油后自己到油站里交錢。我加完油進屋去交錢,收銀員是個小個子老頭,他問我:“你加了多少錢?”我一下蒙了,因為油站都有電腦連著油泵,收銀臺的電腦會顯示顧客加了多少油,多少錢。所以我問:“你這電腦沒有顯示嗎?”

“我沒有電腦。”老頭說。我走到門外看了眼油泵上的顯示,又進屋里,說:“85.50元”。“你加的是什么油?”“普通無鉛呀。”我有點惱怒,這個老頭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我遞上兩張50元,老頭接過,開始用一把特制的鐵尺量兩張鈔票的長度。“這是干什么?”老頭說:“我眼睛看不見,所以也不用電腦。字在紙幣長短不同,我用尺能分辨出它們。”

我這才意識到,不同面值紙幣的長短原來是獨特的,難道是為了盲人的方便?更讓我好奇的是,他眼睛這樣差,別人騙他怎么辦?比如加100元油,跟他說50元。我問:“你眼睛看不見,不怕有人騙你嗎?”“不怕,誰想要騙我,首先要騙他們自己。”

我估計他還是有些視力,可能在我跟我開玩笑。澳洲的油站也賣汽車零件,我的拖車車輪防塵蓋丟了,看到老頭身后的貨架上有,就說:“再買一個防塵蓋。”老頭轉過身去說:“告訴我在哪里。”

我倒吸一口冷氣,難道他真全盲了?我說:“在你身后的墻上第三排,第二個。”老頭摸索拿下防塵蓋,轉身遞給我:“多少錢?”他真的全盲了。

我說:“12元。”我變成了賣貨的。我遞給他20元錢,他又用鐵尺量了一下,找給我8元,我又問:“政府應該給你全額生活補助,怎么還做這個。”

“我想讓自己有點用。”老頭說:“我開這個油站時眼睛還能看見,5年后全盲的,這個油站都經營了22年了。”

我又問:“這么多年難道連吸毒者或惡作劇的年輕人都沒碰到過?”他說:“一年能有一兩次,不過我能認出他們的聲音。一聽是他們,我就把他們罵跑了。”

構筑良心的環境

回城后我同幾個朋友說了此事,一個朋友說:“你把澳洲人想得太好了。小鎮上誰都認識誰,一個人做這樣的事如果被別人知道等于判死刑。”

我問:“可是途經的車輛很多呀,那些外地司機為什么也不占他的便宜?”

另一個朋友笑著說:“那小地方游客們大都是一生僅此一游。等把油箱加滿了才發現老人是瞎子,再想占便宜油箱沒地方了。就為了那點便宜,還能再開幾百公里回去?”

我又問:“那經常路過那里的卡車司機呢?”

一個有紋身,留胡子的大肚子司機朋友說:“我忍心欺負一個瞎子?何況他的油價比連鎖油站便宜,因為他是盲人,政府會給他補助,這是他的競爭優勢。不僅鎮子里的人會保護他,過往的司機也會保護這個油站,否則他不干了,別人來干,價錢會很高。”

一個律師朋友則說:“這個油站在大城市一定開不下去,大城市里壞人的數量多。那個小鎮可能有一兩個騙子,他能認出他們的聲音,在大城市,他可能就不是一年被騙一兩次,可能是一個星期被騙一兩次,還能開下去嗎?”

一個女士反駁:“你們看到過早上在城市大街上賣報紙的盲人嗎?買報紙的人都是自己從他的報攤上取報紙,往他手里找回自己的零錢。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停地說謝謝。如果哪個人敢占這個盲人的便宜,街上的人是不會不管的!”

其實,盲人加油站是一個典型的商業案例。它像所有成功的商業案例一樣,背后的原因絕不是一個。在學習一個成功的商業案例時,千萬別忘了,有很多東西是無法復制,因為他們屬于特殊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