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

王 圓

摘要財產犯罪保護法益的確定涉及刑法的保護法益機能和維持社會秩序機能的平衡。本文認為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為占有,并對之進行了分層討論。

關鍵詞財產犯罪 法益 占有 本權

中圖分類號:D9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5-075-01

財產犯的保護法益歷來存有爭議,它涉及刑法的法益保護和財產秩序的維護之間的平衡。同時侵犯財產犯罪的法益直接影響各種行為的定性。

日本刑法學中,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主要圍繞奪取型犯罪的保護法益展開。以行為無價值為基礎的占有說認為,在占有和所有分離現象明顯的現代社會,重點應該保護占有財物的財產秩序。日本大審判時代的判例認為,以盜竊犯罪為主的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是所有權及其他本權。本權說認為財產犯罪的法益只限于民法上具有權原的法益,這明顯縮小了財產犯罪的處罰范圍。二戰后,非法獲取財產性利益的犯罪大量發生,對占有進行保護以恢復財產秩序就成為必要,判例逐漸傾向占有說。日本學者牧野英一認為,為了向民法保護從本權當中獨立出來的占有觀念看齊,在刑法上也可以將持有作為獨立的法益加以考慮。民法上的占有以及刑法上的持有獨立的被保護,不要求能推定本權。如果能夠以缺乏本權為名而允許侵害他人的占有,就是允許無秩序的私斗。占有說認為財產犯罪的法益不限于在民法上具有權原的利益,他人沒有合法根據占有的利益乃至非法利益也是財產犯罪的法益。該學說過分強調保護財產秩序而犧牲個人財產利益。基于以上缺陷,本權說和占有說都做了修正。占有說也認為將所有的占有都作為刑法的保護對象是不妥的。現在,主張只有看起來大致穩定的占有才值得保護的觀點即平穩占有說成為有力見解。

在德國如何財產罪的保護法益問題,刑法理論上主要有三種學說,法律的財產說、經濟的財產說和法律經濟財產說。

法律的財產說認為刑法中的財產是民事法上權利的總和,財產犯罪的本質是侵害民事法上的權利,刑法規定財產犯罪是為了保護民事法上的權利,法律的財產說的理論基礎是刑法從屬于民法的思想;經濟的財產說認為凡是有經濟價值的利益都可成為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財產是指法秩序所保護的、具有經濟價值的利益的整體,刑法上的法益雖然不要求是民事法上的權利,但也不應是民法上不保護的權利。該理論關于不法原因給付與詐騙罪的問題與法律的財產說在本質上相同,關于成立財產犯罪是否需要經濟損害的問題與經濟的財產說相同。

我國刑法理論的傳統學說認為財產犯罪是對所有權全部權能的侵犯。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通說的觀點已不能完全適應我國目前財產法律關系的現狀。通說僅將所有權作為財產犯罪的法益,使得刑法保護的范圍過于狹窄。首先,通說是依據民法理論來論述所有權含義的,而民法上與所有權并列的還有債權,根據所有權說,債權不被刑法所保護。其次,物權分為自物權和他物權。他物權是根據法律或合同的規定對他人之物享有的權利,應得到法律保護。另外,實踐中也否定了所有權說,最高人民法院通過的《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第(八)款規定,盜竊違禁品,按盜竊罪處理。如果說盜竊罪是侵犯他人財產所有權的犯罪,那么,盜竊違禁品的行為因為沒有侵犯所有權而不成立盜竊罪。

我國有學者指出財產犯罪的法益首先是財產所有權及其他本權,其次是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現狀(恢復應有狀態)的占有。“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現狀的占有”即如果要違背占有人的意思改變其占有現狀,就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之。這種觀點的提出是為了將被害人恢復權利的行為(包括非自力救濟的條件下恢復權利的行為)排除在財產犯罪之外。在存在對權利的侵害,等待法律上通過正式程序的救濟而坐失良機,恢復權利在事實上已經不可能或明顯困難的場合,私人通過自己的力量來恢復應有狀態的行為是自力救濟,自救行為是緊急行為的一種。該說在立意上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在民法上,以所有權為代表的諸項權能是權利或者是權利主體所享有的利益,而占有,即便是“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現狀(恢復應有狀態)的占有”,僅僅是一種事實狀態,二者不是同一個層次上的概念。另外,作為所有權權能之一的占有權能被侵害,就是對所有權的侵犯。所有權的部分權能與作為整體的所有權在一定時空條件下分離,產生他物權及債權等合法權利。侵犯了這些權利人的占有也就侵犯了他們的本權。所以,關于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筆者傾向于占有說。

從物權的角度看,物權是指公民、法人依法享有的直接支配特定物并對抗第三人的財產權利。物權的本旨在于法律將特定物歸屬于某權利主體,由其直接支配,享受其利益并排除他人對此支配領域的侵害或干預。物權作為一種物的歸屬的權利,具有絕對性。在受侵害時物權人可以行使物上請求權。根據對物有無物權的實質內容為標準劃分為本權和占有。占有是一種對標的物具有管領力的事實狀態,占有的本質在于主體以自己的意志對物進行現實的支配。占有制度,在民法理論上被稱為類物權制度,是物權法有關占有規定的總和,它的邏輯起點是民事主體對物的占有,從推定一切現實的占有為適法占有出發,首先宣布占有以普遍的法律保護,然后再根據占有的不同直接對一些缺乏本權的占有加以適當的調整。占有制度,旨在為維護社會經濟秩序的和平與穩定,而對占有的現狀給予保護。我們通過確定占有利益的層次性可以從各種法律關系中歸結出以下幾方面的內容:(1)當物之占有為其所有人時,他人侵犯其占有的行為顯然是對其所有權的侵犯而構成財產犯罪。(2)當物被所有權人之外的人有權占有或善意占有時,該占有可以對抗包括所有權人在內的任何人,故對該占有的侵犯構成相應的財產犯罪。(3)當物被他人惡意占有時,本權優越于占有,行為人是基于物上請求權而實施救濟,不宜認定為犯罪,但如果出于非法占有之目的,則應當依具體情況而定性;但本權人之外的任何人不得侵犯之,由于該財物屬于他人所有,存在原所有人的合法占有權,行為人所實施的行為顯然是對原所有人合法占有利益的再次侵犯,將構成財產犯罪。這種不具有本權根據的占有狀態,在民法上雖然屬于非法占有,但作為一種事實狀態,也有保護的必要。刑法第64條規定,對這種財物的追繳和沒收,只能由特定國家機關按照法律程序進行,否則,就是非法行為,只會使對這種財產的管理秩序陷入混亂狀態,減少了權利人最終恢復合法占有的可能,對真正權利人的利益保護也不利,難以達到維護社會和平和法律秩序的目的。

注釋:

[日]曾根威彥.刑法學基礎.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153-155.

②[日]牧野英一.刑法各論(下卷).東京:有斐閣.1951.594.

④張明楷.外國刑法綱要.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7.538-540.

⑤張明楷.刑法學.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702.

⑥王澤鑒.民法概要.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470-473.

⑦彭萬林.民法學.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4.331-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