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電影和小說是兩種不同的敘事形式。二者有著各自不可替代的表現藝術。《紫色》是美國當代黑人女作家艾麗斯,沃克在1982年出版的長篇書信體小說。本文著重分析了小說《紫色》和電影《紫色》對種族和性別問題的詮釋,力求展示兩種敘事形式交相輝映的藝術魅力。
[關鍵詞] 電影;小說;種族;性別
《紫色》(The Color Purple)是美國當代黑人女作家艾麗斯·沃克在1982年出版的長篇書信體小說。小說白面世以來便引起轟動,并于次年連獲美國書壇三項大獎:普利策文學獎、全國圖書獎和全國圖書作家協會獎。艾麗斯·沃克本人也成為第一個獲得普利策文學獎的黑人女作家。1985年,小說《紫色》被具有“電影奇才”之稱的美國著名導演斯皮爾伯格改編成同名電影。為了使電影更好地反映原作的精神,艾麗斯-沃克親自出任電影的編劇和顧問。該片曾在1986年獲得十一項奧斯卡金獎提名。電影的巨大成功使得這部以黑人為題材的小說飛躍國界,傳遍全球。由此可見,從藝術和被大眾的認可度來講,無論是小說還是電影,無疑都是非常成功的。作為文字敘事藝術的小說采用了易于傳達人物內心感受的書信體形式,以多角度的敘事手法,向讀者呈現了關于性別、種族和宗教等社會問題,以婦女主義的立場構建了“兩性和諧”的新的女性觀點。在小說中,作者利用文字表達的便利,巧妙地運用了詞匯變異藝術和空白語言藝術等寫作手法含蓄深刻地表達了作品的寓意。作為影像敘事形式的電影則借助于畫面、色彩、音響效果以及蒙太奇和時空轉換等電影技術形象、直觀、具體地向觀眾展示故事與人物。但值得注意的是,電影改編不是對小說的原樣復制,而是基于作為讀者的導演對小說的閱讀和理解,根據自己的創作理念、藝術表現手段對原作進行新的闡釋。如果我們把小說視為“第一文本”,那電影則是“第二文本”。本文試圖從電影和小說對種族問題和性別問題的詮釋來分析兩種不同敘事方式交相輝映上的藝術魅力。
一、對種族問題的詮釋
作為一名黑人女權主義者,沃克清楚地認識到,黑人在白人社會中共同的被壓迫的命運決定了性別主義不可能是黑人婦女惟一關注的問題。在美國,黑人處于社會的最底層,是一個受壓迫、受歧視的群體。黑人男性又往往把他們所遭受的種族壓迫的憤怒轉嫁到家中的黑人女性身上。“美國夢的破滅折磨得黑人男人失去理性,他們的失望與憤怒往往轉化為對婦女的殘暴。”因此,黑人女權主義深刻地認識到,黑人婦女在爭取獨立解放的過程中,必須把自己的命運同整個民族的命運聯系起來,只有整個黑人民族得到了徹底的解放,她們才有可能真正擺脫性別壓迫。
小說的一開始就染上了濃重的種族壓迫的色彩。故事的主人公——西麗原本有一個溫暖幸福的家。她的生父是一個成功的小商人,但由于遭到白人的嫉恨被活活地燒死,她的母親由于受到驚嚇從此神志不清。西麗在失去父母庇護的情況下,飽受人間磨難。
小說中另一處反映種族壓迫的事件就是西麗的兒媳——索菲亞的遭遇。索菲亞本來是一個具有獨立人格、勇于反抗的黑人女性。她不甘心忍受男性的暴力而奮起還擊,并取得一定的勝利。但當她拒絕做白人市長妻子的女傭時,招來一頓毒打,然后被投入牢獄,差點丟掉性命。最后還是乖乖地做了市長夫人的女傭。索菲亞戰勝了來自性別的壓迫,但在掌握著政權、強大的白人階級面前,她的反抗猶如以卵擊石。小說以西麗的視角敘述索菲亞所遭受的一切,深刻地揭露并批判了種族壓迫對黑人女性的摧殘。同時也說明黑人婦女依靠個人的反抗可能暫時在家庭的小范圍內取得一些勝利,但只要社會上的種族歧視依然存在,她們最終還是逃脫不了被奴役的命運。
沃克還利用耐蒂從非洲的來信使小說討論的種族問題超越美國本土,指出黑人族群所受的種族壓迫和剝削是全球性的。奧林卡部落的日漸毀滅就是白人對非洲進行剝削和文明摧殘的見證。白人霸占了奧林卡的土地,拆毀了他,們的房屋,砍光了他們神圣不可侵犯的崇拜物——屋頂大樹葉子,把奧林卡變成了白人的橡膠園。奧林卡人“被趕到一塊一年只有六個月有雨水的貧瘠地方。沒水的時候,他們必須向種植園主買水。”耐蒂在信中描述了白人如何對非洲奧林卡部落進行殘酷的掠奪,把黑人所遭受的種族壓迫投射到更大的種族苦難的背景上。
由于電影受時空的限制,不可能把小說中所有的內容深入展開。“一部小說轉換為電影不是故事要素向形象的一對一的轉換,而是小說最為重要的方面及其意義的視覺操作。”在電影《紫色》中,導演把種族矛盾聚焦在索菲亞的悲劇上。電影中的索菲亞是由非裔美籍美國著名談話節目主持人奧普拉·維弗雷扮演。她因此也獲得了奧斯卡提名。奧普拉·溫弗雷毫無實際表演經驗,但她將這位悲觀失望的婦女刻畫得栩栩如生。
影片用視覺和聽覺的效果塑造了前后判若兩人的索菲亞。前期的索菲亞年輕、強健、開朗、充滿活力,勇敢無畏。她一出場是去見哈珀父親的一場戲。索菲亞甩著雙臂,邁著大步,器字軒昂地走在前面,瘦小的哈珀惶恐地跟在后面。影片的鏡頭是由遠推進的,增強了諷刺意味。在日后的與公公、與丈夫斗爭過程中,影片用多個特寫的鏡頭突出索菲亞堅定、充滿自信的目光。她的聲音洪亮、底氣十足。但在后期,這個曾經成功地抵抗住黑人男性壓迫的索菲亞,在白人面前惶恐地求助上帝;曾經開朗健康的女人成了沉默寡言而跛足、瞎眼且一頭白發的老女人。她的目光變得呆滯懦弱,說話有氣無力。她一點都不能掌握自己的生活,15年與兒女的離別,一個圣誕假期都被將黑人當作玩具的自認“一直對你們黑人很好”的市長夫人冷酷地破壞掉了。
電影通過索菲亞在前后形象變化的感官的沖擊力深刻揭露了種族歧視的迫害性。小說憑借文字的方便和時空不受限制的優勢可以充分細微地刻畫人物事件,而電影作為視覺敘事,只能通過具體的畫面語言、攝影機的運動、色彩的對比、光線的變化來引導觀眾去尋找“隱形的思想”。但“一個畫面抵得上千言萬語。”畫面本身是有多義性的。
二、對性別問題的詮釋
在性別問題上,為了區別于傳統的女權主義者,沃克旗幟鮮明地宣稱自己是“婦女主義者”,還在她的《尋找母親的花園》一書的序言中對“婦女主義”獨特的思想理念進行了詳盡的闡述。“婦女主義”理論鼓勵婦女團結起來,自強自立,爭取共同的獨立解放。沃克理論最偉大的貢獻在于她反對兩性對立,主張兩性通過平等的對話和溝通最后達到和諧的理想狀態。她強調婦女主義者的目標是力圖建立“所有人民,包括男人和女人的生存和完美”。
沃克把“婦女主義”思想貫穿在《紫色》的始終。在父權制度下,長期遭受男性迫害的西麗失去了反抗的意識與能力,她自覺地把性別角色的價值標準和男權規范內在化,主動認同了男人為她設定的角色。西麗的女性意識是在她丈夫的情人、兒媳和妹妹等黑人姐妹的幫助下,才被逐漸喚醒,最后勇敢站起來挑戰男權勢力,走向自強獨立。在描述西麗成長的過程中,沃克大膽地、毫不避諱地
贊揚了西麗與莎格的同性戀關系。是莎格的愛讓西麗的第一次體會到人間的溫情;是莎格的鼓勵使她認識到自己身體的美麗;是在與莎格的同床共枕中西麗感受到性愛的美好。但沃克所描述的不是同性戀的色情渲染,而是婦女之間的溫情、幫助、關懷。她們的肉體廝磨也只是為祛除傷痛的撫摸,而非純粹的滿足肉欲。
小說的結局也明顯地體現了沃克的“大同”思想。由于西麗的成功,她的丈夫被感化,并反思了自己的錯誤,逐漸改變了男權意識,和西麗成為好朋友,一起做針線活,一起淡論人生,討論“我們為什么要愛情,我們為什么會受苦,我們為什么是黑人,我們為什么分男人和女人……”西麗的最后一封信是寫給“親愛的星星,親愛的樹木,親愛的天空,親愛的人們,親愛的一切,親愛的上帝。”這里,男人和女人,人類和自然達到了理想的完美統一狀態。
電影和原著對兩性問題詮釋的最大不同是對女同性戀的處理上,也是斯皮爾伯格歷來因此被詬病的地方。對于女同性戀,斯皮爾伯格自己也曾公開承認沒有信心。因為他認為以同性戀的方式對抗男權壓迫過于極端,尤其黑人女性同性戀關系過分視覺化會沖擊從男性視野為中心的大眾審美。所以在電影中,莎格與西麗的感情戲被大大地淡化了,基本上呈現給觀眾的是她們之間的純真友誼。影片只有在一個鏡頭——當西麗換上莎格性感的衣服羞澀地打量鏡子里的自己時,莎格的目光逐漸變得溫柔、憐愛,而后兩人相擁接吻,畫面極其溫馨含蓄,但沒有性愛的暗示。
電影中大量的鏡頭展示了黑人男性對女性的暴力。影片的第一個鏡頭就是年幼的西麗挺著大肚子站在一片紫色花海中,無聲地控訴著繼父對西麗的暴行。某某先生在新婚第二天扇西麗的那一巴掌響亮得讓人心顫。某某先生強行趕走西麗惟一的親人——耐蒂時,姐妹倆撕心裂肺地痛哭的場面震撼人心。但電影對西麗覺醒后走出家庭、自強自立的過程輕描淡寫。對小說中著力表現的某某先生的轉變做了含糊的處理。在影片的最后,在落日的余暉中,西麗和耐蒂重逢后站在紫色花叢中玩拍手游戲,某某先生牽著馬從她們身邊走過。留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結尾,讓觀眾去想象。
電影改編能否忠實原文是個普遍存在爭議的問題。,小說是以文字傳達意義,善于表達抽象的概念和心理描寫;而電影直接、具體,善于通過畫面表現,藝術感染力極強。小說《紫色》采用的是傳統的書信體形式,這種體裁有利于表達敘述者內心的真實感受。而這正是電影的弱點。“由于將小說改編成電影需將文字意向視覺化,是一種形式換成另一種形式,因此電影改編對原著的若干改動是不可避免的。”所以,盡管電影《紫色》頗受爭議,但它還是很好地反映出了原著的思想,不失為成功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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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亞萍(1972—),女,陜西綏德人,研究生,西安財經學院公共外語部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