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龍
欄目組的編導與一個非洲籍留學生聯系,希望制作一檔她在中國求學的故事。留學生問:您這次如果采訪我,準備付給我多少錢?
又一個開口索要“采訪費”的!編導接到短信有些憤憤然。過去,一直在新聞部干活,見過政界高官、企業領袖、專家學者,也遇到過平民百姓,從來沒有人提出過付費采訪的要求,倒是不斷聽說有被采訪單位分發“紅包”和“信封”。而現在,轉崗到節目部,制作談話節目,邀請的嘉賓都是平民百姓,欄目組管吃、管住、管往返交通,一些嘉賓有時還會曲里拐彎地提出付酬的要求。
早些年前,《羊城晚報》記者為了做一個“走訪老電影人”的系列專題,他們致電孫道臨,進行采訪預約。孫道臨當時就很直白地表示,自己說的話受知識產權法保護,所以,要采訪,請付費。(《解放日報》2005年3月18日)嘉賓索要報酬,其實有許多理由:其一,是你們有求于我,講述我的故事,我要付出時間精力,甚至付出被人議論的代價,應該得到補償;其二,我的故事,很吸引人,給你們電視臺提高了收視率,你的廣告多了,不該有我的一份嗎?其三,現在看你們的電視,都是要付費的,包括我看采訪我的電視節目也要付費,所以,你們采訪我,當然要支付我的費用。
付費采訪,其實是有法律依據的。《著作權法》明文規定,著作權人對其作品享有發表、署名、修改、保護作品完整權以及獲得相應報酬的權利。而現在,付費采訪漸成氣候,倒可能不是采訪對象法律意識有所增強,而是眾多媒體競爭之下的必然產物。某個電視臺(或是報紙雜志,或是網站),為了爭搶某個獨特的新聞資源,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以酬金為誘餌。
付費采訪,強勢媒體首開先例,弱勢媒體只有硬著頭皮,疲于應對,可以預見,接下來會愈演愈烈。其實,付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些人看到付費的商機,會挖空心思杜撰一些情節、細節,迎合記者、編導的意圖,聯合起來愚弄忠實的受眾。更為可怕的是,在收視率(其實就是金錢)的誘惑之下,某些職業素質很差的記者和編導往往會主動授意嘉賓怎么說、怎么做(其實是“怎么演”),他們甚至備好了一問一答的詳細臺本。真實的事件、紀實的故事,在付費之后,已經變成了一種嚴肅的扯淡。
“有償新聞”,是采訪者或暗或明地向受訪者(單位)伸手要錢,一直被視為新聞界的恥辱。而付費采訪,則是受訪者或暗或明地向采訪者(單位)伸手要錢,雖然可能于法有據,但如果缺乏嚴格的監管,很有可能對新聞倫理帶來新的沖擊:一是“亂付費采訪”,你出2000元,我出5000元,競相哄抬價碼;一是“付費亂采訪”,我付費了,要你說什么,你就得說什么,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這還是采訪,還是談話嗎?全亂了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