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蔚
劉少奇說:中央調我回延安,我走了沒有問題,在饒漱石同志、陳軍長領導下,許多同志一定能團結一致,努力工作。
1941年1月20日,中共中央軍委發布命令:在江蘇鹽城重建新四軍軍部,任命陳毅為新四軍軍長,劉少奇為政委,鄧子恢為政治部主任。由于鄧子恢長期在安徽工作,饒漱石代理政治部主任。5月20日,根據中共中央的決定,中共中央東南局與中共中央中原局合并,正式成立中共中央華中局,同時成立華中軍分會,劉少奇今后任華中局副書記兼華中軍分會書記,饒漱石擔任華中局副書記兼華中軍分會常委。
1942年1月13日,華中局接到中共中央電報通知:“中央決定少奇同志回延安參加七次大會。少奇同志來時,由饒漱石同志代理中原局書記并代理新四軍政委,望少奇同志即將工作交代,攜帶電臺,動身回延。何日可起程,望告。”
這項通知已經是第二次了。華中局乃回電中央:“倘七大會期仍未最后確定或大會于短期內事實上仍不能舉行,則我們仍主張少奇同志不急返延安而留在華中領導工作。倘大會已經確定舉行,則少奇同志須于華中局擴大會后于2月底或3月初始能動身。”
中共華中局第一次擴大會議于1942年1月20日在阜寧縣單家港舉行,歷時一個半月。陳毅作了軍事建設方面的總結報告。劉少奇在3月4日所作的大會報告中最后說:
“……中央有電報來,調我回延安,以后華中局書記由饒漱石來代理,軍分會由軍長代理,我恐怕不久就要動身。跟同志們工作很久,這次會議是總結了工作,同時也即是辦交代。饒漱石同志、陳軍長是黨內很好的領導者,我走了沒有問題,在饒漱石同志、陳軍長領導下,許多同志一定能團結一致,努力工作。”
3月19日劉少奇在華中局干部、群眾的熱烈歡送下離開了華中。
劉少奇走了,華中局與新四軍的大權落在饒漱石的手中。饒漱石很清楚,自己資歷淺,缺乏黨政軍全面的領導經驗,不敢上任伊始就夸夸其談,不得不向代理軍長陳毅請教。性情耿直的陳毅毫無保留地向饒漱石傳授經驗,指點迷津,對饒漱石熱情相助。
饒漱石對待知識分子的態度十分不好,他曾妄言:“對知識分子出身的干部,要先小人,后君子。”一般干部鑒于饒漱石的地位,畏懼其打擊報復,雖有意見,但不敢直接向他提出,更多的是向陳毅反映。襟懷坦蕩的陳毅對饒漱石進行了一番善意的批評幫助。但是,饒漱石表面上表示虛心接受,心中很是惱火。當他看到陳毅以獨有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大部分干部在其周圍時,又對陳毅產生了強烈的嫉妒之心,時刻思量著打倒陳毅。
5月,華中局與軍分會決定,由饒漱石帶工作組到淮南去檢查二師的工作。在5月19日饒動身前,陳、饒致電各師及各區黨委:饒不日赴二師及路東地區巡視工作,預計3月后方能返部,華中局書記兼政委職務由陳毅代理。華中的黨、政、軍領導工作,便集于陳毅一身。
他除了大力指揮華中全區夏收、反“掃蕩”(反“清剿”)的斗爭外,在他的工作日志上還有許多項目。區黨委工作,軍區工作,黨校、抗大的工作,后勤衛生工作等等,他都親自安排,召開或出席會議,講話、上課寫文章。高級領導干部的調配他尤為重視,特別中央和軍委總政關于整頓三風的決定到達后,他立即主持研究貫徹,以后又多次講課、貫徹動員,把這項工作作為中心工作來抓,使部隊風氣得到了明顯的好轉。
9月19日,饒漱石從淮南回來了。暫時代理華中局書記和政治委員的陳毅便交代了工作。但是前后兩位代理書記的議論開始了:劉少奇離開華中后代理華中局書記的不是陳毅而是饒漱石,許多干部本來就有議論,現在又議論起來;干部們稱贊陳毅的比較多。陳毅雖也聽到一些,卻未予重視。饒漱石卻感到壓力。《中共中央關于統一抗日根據地黨的領導及調整各組織間關系的決定》(1942年9月1日)也給了饒漱石新的觸動:中央提出了要實行黨政軍民一元化領導,今后華中局書記的地位將更重要,但是他代書記已經半年整,至今“代”字還在頭上。將來正式的書記誰當還是問題。陳毅資格老、能力強,又有黃橋決戰等打開華中局面的軍事建樹,隨時都可能被中央任命為書記。饒漱石忐忑不安。
10中旬至11月初,在華中華東根據地,形勢極為嚴峻。數萬日軍和幾萬偽軍分成十多路,撲向淮海抗日根據地,進行了大規模的“掃蕩”。1943年1月10日,為粉碎日軍的“掃蕩”,代軍長陳毅、代政委饒漱石率領新四軍軍部和華中局機關被迫由江蘇鹽城遷至安徽盱眙(今江蘇)黃花塘村,使這里成為華中抗日指揮中心和華中整風運動的中心。
饒漱石說:早知道,不用看了!陳毅說:當時他那里是“鬼都不上門”
到1943年秋季,華中局和華北邊區根據地的整風學習,進入了高級干部批評與自我批評階段。整風運動的深入開展,這本來是學習馬克思主義整頓思想作風大好時機,饒漱石卻覺得是排擠陳毅的機會。
饒漱石知道,1929年時任紅四軍政治部主任在陳毅在主持“七大”時,對一直堅持黨對軍隊絕對領導的毛澤東進行了批評指責,致使毛澤東被撤掉了紅四軍的前委書記,陳毅接替了毛澤東的位置。后經周恩來批評后,陳毅又將毛澤東請了回來。
饒漱石也知道陳毅心直口快,曾對有的干部隨便談過這些至今使他難受的往事。這些事情既可證明陳毅早就“反對毛主席”,又可證明陳毅排擠黨代表、取代書記是由來已久。饒漱石也知道干部們對他這個代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意見不少,有的還很強烈。饒漱石就欲擒故縱,以退為進,故意暫時離開軍部。他口頭上說是自己學習了毛主席的《關于農村調查》以后很受啟發,要聯系實際,做毛主席的好學生,因而到離黃花塘村40里外的大劉郢農村去調查研究;實際上是有意造成陳毅發動干部批評攻擊政治委員的印象。讓陳毅主持整風,動員干部們對領導提意見。他臨走,還布置干部:整風中意見激烈尖銳時,馬上通知他。
陳毅按照原計劃,在8月13日直屬隊領導人及司令部科長、政治部部長的會議,檢查工作,向領導提意見。座談會在參謀處作戰室進行。陳毅動員之后,大家就發言,各抒己見,互相啟發,發言越來越熱烈,越來越深入,并且越來越集中。政治部的干部紛紛講新四軍的政治工作如何受到削弱,其焦點果然集中到兼政治部主任饒漱石的身上。由于時間不夠了,而大家發言的勁頭卻越來越大,陳毅不得不宣布第二天繼續談。陳毅并指定政治部秘書長將大家的意見加以匯總,整理成若干問題,以便今后報中央軍委研究解決。
第二天的會議更加激烈,許多人的言詞是相當尖銳而激烈的。
8月18日下午,饒漱石突然回來了。政治部秘書長把他根據大家的發言整理的材料送請審閱,饒說:“早知道了,不用看了!”秘書長深感詫異,饒代政委在農村搞調查,機關開會的意見怎么會“早知道了”呢!?
由此開始,饒漱石幾乎每天都以相當多的時間找華中局和軍部各方面的負責干部談話。談話中總是要說到陳毅“反毛主席”,說到陳毅一貫反對政治委員排擠書記企圖取而代之,并緊密聯系此次整風中動員干部們集中批評政治委員的“事實”。這就使一些負責干部聽了誤以為饒漱石是受中央之命來清算陳毅的老賬新賬的,都不免對陳毅心存戒懼,使陳毅孤立起來。用陳毅自己的話說,當時他那里是“鬼都不上門”。
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之后,饒漱石直接與陳毅攤牌了,他二人一連幾個晚上爭論到深夜甚至拂曉,使住在隔壁的秘書都不敢入睡。
10月16日下午,軍分會舉行會議,先由陳毅作自我批評,然后大家提意見。這事實上是由饒漱石煽動策劃的一場對陳毅的斗爭會。
接著,饒漱石便寫了一份長達1500字的電報,報給毛澤東、劉少奇。這份電報首先挑撥毛澤東、劉少奇和陳毅的關系,接著歪曲和捏造一系列的事實,如說陳毅“以檢討軍直工作為名召集20余名部、科長會議來公開批評政治部、華中局及我個人”等等。電報的結尾是“但望中央速決定物色才德兼全的軍事政治負責干部來幫助我們。”并說自己在德的方面“可保證無愧”。(饒在11年后承認這是要中央把陳毅調走。)饒漱石估計僅僅由他個人發電報給中共中央負責人,還不夠有力,便蒙蔽和鼓動一些干部聯名向中共中央打電報批評陳毅。
陳毅一貫富于自我批評精神,他向中共中央負責人發電報報告了事情的經過,并著重檢討了自己隨便說話等錯誤和缺點。但結尾是力求團結的:“漱石、漢年和我3人之間,思想業已打通,可保證繼續順暢為黨努力工作。”
陳毅的報告,很快得到毛澤東主席的回復:
“陳毅同志,并告饒:
(一)來電已悉。此次事件是不好的,但是可以講通,可以改正的。
(二)我們希望陳來延安參加七大。前次你們來電要求以一人來延,那時我們不知情形,現既有此種情形,而其基本原因,因為許多黨內問題沒有講通。如陳來延安參加七大,并在此留住半年左右,明了黨的新作風及應作重新估計的許多黨內歷史上重大問題,例如四中全會是錯誤的,四中全會至遵義會議期間王明宗派的新立三主義,1938年武漢長江中央局時期王明宗派的新陳獨秀主義以及其他問題等,如對此問題充分明了,則一切不和均將冰釋,并對黨有極大利益。……陳來延期間內職務由云逸暫行代理,七大后仍回華中。并傳達七大方針。
以上提議請考慮見復。
毛 澤 東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八日
毛澤東給陳毅澆冷水,說:“你與小饒的問題,我看還是不要提,一句話也不要提”/“凡事忍耐,忍耐最難,作為一個政治家,必須鍛煉忍耐。”
陳毅接到毛澤東的電報,立即交代工作,打點行裝上路。
陳毅到達延安,受到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的熱情歡迎。其中許多領導人,自1934年在中央根據地分別之后,已經將近10年不見了,而在10年之后的今天,革命事業已有很大發展,陳毅感觸極深,作《延安寶塔歌》一首以抒懷。但他一見到毛澤東,除要系統匯報華中抗戰形勢外,還有滿腹委曲,急需傾訴,那當然是“黃花塘事件”問題。
當時,毛澤東卻給陳毅澆了澆冷水,對他說:“如果你談三年濟南戰爭的經驗,談華中抗戰的經驗,那很好,我可以召集一個會議,請你談3天3夜。至于與小饒的問題,我看還是不要提,一句話也不要提。關于這件事,華中曾經有個電報發到中央來。這電報在,如果你要看,我可以給你看,但是我看還是暫時不要看為好。”
陳毅說:“那我就不看,華中的事也就不談。”
毛澤東說:“我歡迎你這個態度。”
雖然如此,起初陳毅心中仍然扭著一個疙瘩,頗為沉悶。毛澤東又給他講了許多黨問題,陳毅乃靜下心來,開始給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寫一份《1938年至1943年的華中工作總結報告》。一進入對敵斗爭的回顧,陳毅立刻精神振奮,思潮洶涌,這總結報告于4月底完成。在《結束語》中,他自豪地寫道:
“在華中6年工作的結果,使我黨在華中敵后廣大農村中確立了普遍的鞏固的軍政優勢。由零星分散的小塊地區逐漸銜接幾個大片,由零星的武裝建立大的集團部隊,經過了反頑、反‘掃蕩、反‘清鄉的艱苦鍛煉,一般維持著向前發展的形勢。”而日軍是逐漸削弱,“配合國內外條件,這一削弱更是日益增長。”國民黨雖有“正統”的優勢,“但在敵后由于他們的反動政策自取潰滅。”所以陳毅充滿信心“堅持抗戰,過渡新時代,迎接勝利”。
在寫作中陳毅心情有所好轉,對華中工作系念殊深。
善于知人的毛澤東自然心中有數。3月15日那天,他對陳毅說:“經過一個多禮拜的考慮,我以為你的基本態度是好的。你現在可以給華中發一個電報,向他們作一個自我批評。我也同時發一個電報去講一講,這個問題就打一個結,你看如何?”
陳毅誠懇地說:“這樣好,我照辦。”
于是,陳毅向饒漱石和華中局、軍分委各同志發了個電報。電報在熱忱地敘述了到延安后毛主席等對他的巨大教育幫助后,說:“我自己對于如何團結前進的問題上,我的某些認識上和處理方式常有不正確的地方。由于自己有遇事揣測,自己又常重感情,重細節,不正面解決問題,對人對事不夠嚴正等等陳腐作風,這樣于彼此協合工作以大的妨礙,……我自慚最近一年來在華中的工作尚未能盡我最大的努力。這就是我到中央所獲得的教訓。”結尾,他表示“七大后再回華中工作。”
毛澤東閱后,也起草了一份電稿,于3月15日一同發往華中。
毛澤東的電報說:“關于陳、饒二同志間的爭論問題,僅屬于工作關系性質,在陳動身前,兩同志已當面談清,現已不成問題。中央完全相信,在陳、饒二同志及華中局、軍分委各同志的領導下,必能協和一致,執行中央路線爭取戰爭勝利。就在于內戰暑期在閩西區域的爭論,屬于若干個別問題的性質,并非總路線的爭論,而且早已正確地解決了。關于抗戰時期皖南、蘇南的工作,陳毅同志是執行中央路線的,不能與項英同志一概而論。無論在內戰時期與抗戰時期,陳毅同志都是有功勞的,未犯路線錯誤。如有同志對以上兩點不明了時,請漱石同志加以解釋。”
饒漱石收到電報后,在第二天上午以他個人的名義給毛澤東回電,整個電文所反映他的基本態度是“頂”。電文主要一段如下:
“陳和我的爭論,既非屬于重大路線,也非簡單于工作關系性質,而是由于陳同志在思想意識、組織觀念仍有個別毛病。他對統一戰線,對文化干部,對某些組織原則,仍存有個別右的觀點。對過去歷史問題,存有若干成見,且有時運用很壞的舊作風,這些陳同志來有隱約說到,所以我去電歡迎。但似乎尚欠清明,故詳告與你,以便你給他幫助。”
他還告訴毛澤東,他另外給陳毅復電了。饒漱石對毛澤東的電報尚且如此“頂”,對陳毅電報的復電就可想而知了。
陳毅正患感冒,看到饒回復他的電文,頓時怒火中燒,提起筆來就給毛澤東寫了封信,馬上派人送去。
毛澤東看過陳毅的信,決定給他降溫,讓他通通氣,4月9日便回信一封,給予開導:
“……來信已悉,并抄送少奇同志閱看。凡事忍耐,多想自己缺點,增益其所不能,照顧大局,只要不妨大的原則,多多原諒人家。忍耐最難,但作為一個政治家,必須鍛煉忍耐。這點意見,請你考慮。”
毛澤東說:“你的思想一通百通,無掛無礙,從此到處是坦途了。”陳毅說:毛澤東進步太大了,我是望塵莫及。
4月10日,毛澤東又找陳毅去面談。
陳毅見到主席,如實地匯報了這兩天的病情和心情,毛澤東勸他說:你現在在延安,你又不能回去,橫直搞不清楚。這個事情容易解決,將來你回去是可以解決的,主要是人家對你有誤會,你有什么辦法?越解釋,誤會越大。
陳毅表示:本來我的氣很大,你這樣一講,我也沒有什么意見了。
毛澤東愉快地笑了,問陳毅對于《學習和時局》那篇文章有什么意見。
陳毅說:“我曾提了一個意見,并對弼時的意思亦認為有考慮的必要。”
毛澤東說:“好,還有什么意見隨時告訴我。”
陳毅知道這段時間毛澤東正忙于改定《學習與時局》這篇文章,便告辭退出。但毛澤東的勸導,使他又有茅塞頓開之感。他結合閱讀毛澤東送來的向他征求意見的《學習與時局》來檢查自己的思想路線問題,經過一晝夜的勢利思考,他給毛澤東寫信,在論述經驗主義問題之后,寫下了這么一段話。
“我個人說來多年含茹于經驗主義的原野上,今后多從打開腦筋重新認識自己去著手,由己及人,變更過去及人而不由己的辦法。”這大概是4月10日同毛澤東談話之后的回聲吧。就在這天,4月12日,毛澤東在高干會上作《學習與時局》的報告了。毛澤東提出:如果我們既放下包袱,又開動機器,既是輕裝,又會思索,那我們就會勝利。陳毅聽了很受鼓舞,更加自覺、自勵。
中共中央為著進行“七大”的準備工作,于5月中旬在楊家嶺召開六屆七中全會。在議定的各項準備工作中,陳毅被選定為軍事報告的起草人。陳毅在愉快地領受了這項任務之后,積極收集材料,經常往返于他的住處楊家嶺和軍委總部所在地王家坪之間。
陳毅與毛澤東的接觸越來越多了。毛澤東也經常找他商量一些工作。如8月10日要接見美軍駐延安觀察組的成員,通知陳毅參加,以后美國總統特使赫爾利來延安談判,也讓陳毅出些主意。9月間,陳毅比較空。毛澤東批準他到醫院割治他的“十年宿疾”;賀子珍的妹妹賀怡在延安養病,毛澤東特地要陳毅去看她;陳毅對于一些問題,也主動向毛澤東反映或提意見。如劉伯承秘密來到延安,有的大活動未通知他參加,陳毅立即反映,毛澤東便馬上批示解決;紅七軍的同志要想集中談些問題,陳毅也向毛澤東提出,結果開了座談會,大家心情舒暢。在這頻繁的接觸中,陳毅收獲很大,思想上也產生了新的飛躍。
這年的11月,王震、王首道將帶領三五九旅進軍華南,毛澤東給他們講話,陳毅聽了啟發很大。12月1日,他在給毛澤東的一封信中說:
“在幾年整風弄清路線原則之分歧后,作大度的自我批評,講團結對外,這足以教育一切人,主張印發全黨(指毛的講話記錄)。華中的團結亦只有走此道路。回想幾年華中工作,被我打擊屈服的高級干部,至少也在一打以上,只有自己批評去打通思想而團結對外才是于黨于己的有益辦法。去冬在華中,我不了解這點,所以滿腔憤憤不平之氣。赴延留別詩中說:‘知我二三子,情深更何言。去去莫復道,松柏耐歲寒。這仍包袱很重,自以為殘菊傲霜。春間到延,……你要我于華中近事取得教訓,略略紓解憤懣。……近來與許多人談話,廣泛閱讀文件,似乎更感覺以前所見不免皮相,才知道處理許多問題。疏虞之處甚多,別人的批評反對,其中事出有因,查實無據者有之,而自己過與不及兩種毛病則所在多有,那種‘寡人之于國也盡心焉耳已的自己條條做到的態度,實在要不得。”
這似乎是陳毅經過整風運動之后的一紙自我鑒定,他派人送給毛澤東主席之后,主席立即閱看,越看越高興,看完便回信,鼓勵與希望的火熱的感情溢于言表:
“陳毅同志:
你的思想一通百通,無掛無礙,從此到處是坦途了。隨時準備堅持真理,又隨時準備修正錯誤,沒有什么行不通的。每一個根據地及他處,只要有幾十個領導骨干打通了這個關節,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整個黨在政治上現在是日漸成熟了,看各地電報就可以明了。”
整個黨在政治上日漸成熟,而陳毅也是成熟的黨之中的成熟的一分子。15年前,他在閩西同毛澤東等的交往和在上海同周恩來等的討論中,曾獲得了他的思想上的一次飛躍。15年后在延安,他得到了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共中央的幫助下,獲得了第二次飛躍。一年以后,陳毅回到華東,有人問及他對毛澤東的印象,他說:毛澤東進步太大了,我是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