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芳 李慶召
春秋戰國時期和希臘城邦時期分別是中西方政治思想史的發展源頭,在此期間產生了偉大的政治學先驅,如中國的孟子、西方的柏拉圖。孟子與柏拉圖都提出了理想主義色彩比較濃厚的治國之道。兩者思想的共同之處是把良好的統治秩序的建立寄托于當權者擁有完善的人格,幻想統治者走由完美個人到理想國家的治國之路,不同之處是他們的治國思想的起點是對人性認識的差異。
一、內圣外王與哲學王
孟子治國思想的核心是“內圣外王”。孟子生活的時代是中國社會動蕩不安的時代,他繼承了孔子的“修己安人”,提出“家、國、天下”之本在于“身”的思想。他尊崇的楷模是堯、舜、禹、湯、文武等歷代圣王,主張把人的修養所得推廣到齊家、治國、平天下,把自我作為道德教育的主體,通過道德實踐不斷提高自己的道德水平,完成從“修齊”到“治平”,最終成就“外王”。從孟子的這種思想軌跡可以看出,它依賴于掌權者的內心自省或自我完善,從而使掌權者完成對社會、對民眾的歷史責任,塑造“內圣外王”的道德人格。
柏拉圖治國思想的核心是“哲學王”。柏拉圖生活的年代正好是伯羅奔尼撒戰爭時期,他目睹了戰爭的災難及戰爭給社會帶來的混亂,認為民主制導致了雅典的失敗,現存的政治都是壞的,人類的最終出路在于真正的哲學家掌握政權,也只有真正的哲學家才能拯救城邦所處的危機。所謂哲學家執政,被柏拉圖理解為高超的智慧、真實的知識、完美的德行和絕對最高權力的結合。哲學家的本質是擁有知識,具有智慧、正義、善的美德,只有哲學家才能達到對國家最高理念的認識,即對“善”的把握。內圣外王與哲學王都主張以改造個人來實現改造社會的目的,只是個人修煉的內容、方式和最終達到的境界有所不同。
二、性善論與靈魂學說
孟子主張人性善,性善是德治的思想基礎。“人皆有不忍人之心”,這種不忍人之心,是惻隱之心和是非之心的總和。人心目中的四種善良的本質構成了四種善端,即惻隱之心、羞惡之心、崇敬之心、是非之心,是決定善的內在動力。基于人的四種善端,“人人皆可為堯舜”,政治與道德的密切關系是孟子認識和處理治國方式的出發點,然而孟子把人性完全歸結為先天的良知良能,忽略了后天習得對人性的決定作用。柏拉圖認為“每一個靈魂都追求善”,人的靈魂存在于“理念世界”,善是理念世界中的最高理念,靈魂是善和正義的根源。他的人性論即靈魂學說認為人的本性即靈魂是由三種特質構成,即理性、激情和欲望。欲望近于邪惡,理性近于美德,而激情則介于兩者之間,只有靈魂中理性居于主導地位并且三種特質遵循正義原則而達成秩序與和諧時,靈魂才能獲得安寧和和平,人才能成為正義而富有理智之人。“靈魂本身對事物本身進行思考”,人的靈魂只有受理性的支配,才具有美德,所以理性對人的正義至關重要。與孟子一樣,柏拉圖也忽視了社會實踐對人性的決定作用。
以抽象的人性觀為基礎,孟子認為在政治上必須實行仁政即“王道治國”,孟子的仁政措施主要著眼于社會經濟政策,目的在于說服各國的統治者不與民爭利,因而他的仁政學說有一定的人民性。因為他把社會看作一個整體,勸導統治階級實施仁政,使社會各個階層的利益都得到適度的滿足,這是他本人深刻地認識到民眾力量的結果。柏拉圖雖然也把國家看作一個和諧的整體,但在他那里哲學王是僅次于神的主宰,不可能“與民同樂”。因為柏拉圖的理想國是一個教育的理想國,教育在他那里被當作一項根本的政治手段予以探討,人的 “天性”只有通過教育才能被發掘出來。要想培養出真正的哲學王,實現城邦的正義,就要靠完善的教育制度,所以柏拉圖的城邦治理問題就轉移到如何才能設計一種理想的教育制度來實現人的靈魂轉向上。
三、仁政學說與知識治國
“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孟子倡導王道,反對霸道,主張實行以仁義和道德為基礎的治國之道。而柏拉圖是智治的典型,他的理想治國模式是“知識治國”或“哲學家治國”。在柏拉圖看來,對治理國家起決定作用的是治國者具有真正的統治知識和管理能力。
孟子的德治思想依賴的是道德與仁義,要求統治者先“內圣”后“外王”。“仁”“善”是統治者“內化”的根源,君主之所以實行仁政是因為“王”具有善心善性。“內圣”者以德配天即可“外王”,從而完成以仁德為本“王天下”。善德得善政,孟子從“人性善”出發,將其上升到治國的理論高度,統治者的治理是道德內化的外在表現,這種仁政的治國思想成為歷代統治者追求的治國模式。柏拉圖的“知識治國”強調知識和人的理性在治國中的作用。“正義是智慧和善”,教育是以法律法規的方式教養公民、以理性的思辯尋找正義的最高原則,從而“理性成為智慧”,“個人成為正義的人”。理性為人們的生活提供了管理方式,“理性的命令就是法律”,柏拉圖的知識治國開始從人治轉向以理性為依托的法治,法律的權威高于統治者的權威。
孟子的“仁政學說”和柏拉圖的“知識治國”都是以維護統治階級的統治為根本目的。仁政學說雖然兼顧了民眾的利益,但它絕對不是帶有民主性質的政治學說,因為“得乎民而為天子”的思想,實質上是肯定了君主專制制度。柏拉圖將教育視為造就哲學家的唯一途徑,事實上是廣大奴隸和平民無權或無力接受教育,教育只是貴族階級的專利,因此他對知識的推崇也是對貴族政治的贊揚。孟子試圖用仁愛的方式解決全部的政治問題,這與柏拉圖企圖通過教育來解決所有政治問題一樣其空想性遠大于現實性。
(作者簡介:周芳芳(1984— ),華中師范大學政治學研究院,研究方向:政治學理論。李慶召(1986— ),華中師范大學政治學研究院,研究方向:基層民主與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