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組織”的消亡

徐　燕

2009年5月18日，斯里蘭卡政府和軍方宣布反政府武裝泰米爾伊拉姆猛虎解放組織最高領導人韋盧皮來·普拉巴卡蘭及多名高級將領被擊斃，“軍方已經收復斯里蘭卡全境，所有軍事行動宣告結束，”歷時26年的斯里蘭卡內戰宣布結束。

在古希臘預言中有個巨人安泰，他的母親是地神蓋婭，每當他在與敵人決斗遇到困難時只要往生育和撫養他的大地母親身上一靠，就會獲得一種新的力量，巨人安泰因此英勇無敵。然而這個秘密被他的一個敵人蓋爾枯里斯發現了，他們把他舉到空中，使他雙腳脫離大地，于是安泰在半空中被扼死。如果說普拉巴卡蘭曾經被泰米爾人視為自己的安泰，泰米爾人就是普拉巴卡蘭的大地母親。

普拉巴卡蘭的“大地”

斯里蘭卡是個多民族國家，其民族沖突由來已久。斯里蘭卡的主體民族是信奉佛教的僧伽羅人，約占全國總人口的74％，信奉印度教的泰米爾人占全國總人口的18％。早在公元14世紀，泰米爾人建立了賈夫納泰米爾王國，控制斯里蘭卡的北部和東部沿海地區。到19世紀，英國殖民者入侵斯里蘭卡。為了防止民眾團結一致反抗殖民統治，英國人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政策，賦予泰米爾等少數民族在政治、文化和教育等方面的優先權。這致使僧伽羅人和泰米爾人原有的基于宗教信仰、文化傳統、民族習俗等方面的隔閡加深，成為獨立后民族矛盾激化的直接誘因。

1947年，斯里蘭卡獨立。占人口多數的僧伽羅人獨享統治權，在民族政策上頻頻失誤，在教育政策、移民計劃和經濟自由政策等方面都不同程度地損害了泰米爾人的利益，引起了泰米爾人的強烈不滿，導致嚴重的民族沖突。1956年，斯里蘭卡政府通過了“僧伽羅語唯一”案，規定僧伽羅語為唯一的官方語言，傷害了泰米爾人的民族自尊心，從此揭開了無休止的民族沖突和騷亂的序幕。1956年和1958年兩次爆發大規模的民族流血沖突和騷亂。

1954年11月26日，后來被猛虎組織視為“神”的普拉巴卡蘭出生在賈夫納半島。賈夫納半島是斯里蘭卡泰米爾文化的中心，也是民族主義運動的中心。年幼的普拉巴卡蘭在民族沖突中出生，在民族騷亂和仇視中成長。普拉巴卡蘭曾經在采訪中提及他的中學老師建議他們拿起武器反抗，“他讓我明白需要進行武裝斗爭，他讓我相信武裝斗爭”。年輕的普拉巴卡蘭崇拜拿破侖和亞歷山大，積極投身于反抗僧伽羅人歧視的政治集會和武裝斗爭中。

1972年，斯里蘭卡頒布新憲法，給佛教以最高地位，正式規定僧伽羅語為唯一官方用語，不但再度激起民族間的矛盾和沖突，而且大大加劇了泰米爾人的分離傾向。泰米爾人因此正式提出建立獨立“泰米爾伊拉姆國”的主張，并將新憲法頒布的5月22日定為“國喪日”。正是在這一年，普拉巴卡蘭中止了學業，成立了以年輕人為主的“泰米爾新虎”。1975年普拉巴卡蘭領導的“泰米爾新虎”成功刺殺了賈夫納市市長，名聲大振，隨后改名為“泰米爾伊拉姆解放猛虎”，即現在通稱的猛虎組織。

1983年7月，猛虎組織伏擊了政府軍的一輛軍用卡車，打死了13名政府軍士兵。隨后首都科倫坡等地發生了針對泰米爾人的騷亂，暴力沖突持續數天，多達3000名泰米爾人被打死。這次事件被稱為“黑色七月”。這一種族騷亂事件把斯里蘭卡國內外眾多的泰米爾人推向了普拉巴卡蘭的陣營。普拉巴卡蘭曾說：“1983年7月的大屠殺讓各階層的泰米爾群眾團結起來。”泰米爾溫和派勢力下降，以普拉巴卡蘭領導的猛虎組織為首的極端勢力贏得了國內外多數泰米爾人的支持，迅速發展壯大，成為一支能與政府軍對抗的、世界上唯一擁有海陸空三重兵力的反政府武裝。到1986年底，斯里蘭卡的民族沖突演變為政府軍與猛虎組織之間的軍事對抗。

恐怖襲擊

在與政府軍的對抗中，猛虎組織控制了斯里蘭卡北部近2萬平方千米的土地，建立了自治政權、學校和司法體系，儼然成為“國中之國”。普拉巴卡蘭也因此一度被視為泰米爾的“英雄”。但猛虎組織以建立獨立的“泰米爾伊拉姆國”為目標，以恐怖襲擊為戰略手段，罔顧多數泰米爾人的和平意愿，逐漸失去了泰米爾人的支持，雙腳離開了其賴以生存的大地。

普拉巴卡蘭崇尚暴力，認為“武裝斗爭是解放我們被壓迫人們難一的出路”。自猛虎組織成立之始，就不斷策劃實施恐怖活動。1991年猛虎組織利用人體炸彈刺殺了印度國大黨主席、前總理拉·甘地；1993年在首都科倫坡再次利用人體炸彈刺殺了斯里蘭卡總統拉納辛哈·普雷馬達薩；1996年猛虎組織制造了斯里蘭卡中央銀行爆炸案，造成73人死亡；1999年利用人體炸彈刺殺斯里蘭卡總統庫馬拉通加夫人，造成其眼部重傷；此外猛虎組織還對斯里蘭卡政黨、軍隊、內閣中的多名要員進行暗殺活動，對僧伽羅人和穆斯林進行血腥屠殺。由于猛虎組織頻繁地實施自殺式襲擊，被全球32個國家公認為恐怖組織，損害了泰米爾人的國際形象，逐漸失去了國際社會的同情和支持。

在猛虎組織內部，其成員從青少年時期就開始封閉式訓練，除學習軍事技術外，還接受極端民族主義和首領服從教育，形成強烈的民族仇恨思想，養成部下對首領絕對服從的習慣。多年來，在猛虎組織內部形成了一種秘密的個人崇拜，普拉巴卡蘭被視為“神”。猛虎組織的成員很多是年輕女性和學生，甚至包括兒童。1987年猛虎組織組成了以年輕女子為主的黑虎隊，充當危險的“人彈”。1996年聯合國的一份報道中提到，猛虎組織曾派年僅10歲的兒童去殺害偏遠村莊中的婦女和兒童。另一份2004年的人權觀察報告中說，上世紀90年代中在戰斗中死亡的猛虎組織成員有40％～60％年齡在18歲以下。這使得猛虎組織逐漸失去了多數泰米爾人的支持。

2002年在挪威等國的斡旋下，猛虎組織與政府軍達成停火協議。但普拉巴卡蘭無視包括泰米爾人在內的斯里蘭卡人民的和平意愿，并沒有和平的誠意，在和談期間打打停停，不斷發動恐怖襲擊，與政府軍發生武裝沖突。最后沒有接受成立自治省的條件，重返叢林，恢復了暗殺。2004年，普拉巴卡蘭最高級別的副手卡魯納帶領6000人向政府軍倒戈，在卡魯納的幫助下，政府軍在2007年恢復了東部省份的控制權。普拉巴卡蘭此時可以說是眾叛親離，失敗已成定局。

2009年5月，在政府軍的強力進攻下，賈夫納半島全面失守，普拉巴卡蘭被擊斃。

斯里蘭卡的和平之路

目前，猛虎組織的覆滅已成定局，重新崛起也非常困難。在國際反恐的大形勢下，猛虎組織作為國際公認的恐怖組織，不僅失去了國際社會的支持，也失去了泰米爾人的民心。普拉巴卡蘭被擊斃，并沒有合適的接班人，猛虎組織群龍無首。在當前形勢下，也缺乏生成類似恐怖組織的土壤。但由于殘存的猛虎組織成員長期接受民族仇恨教育和軍事訓練，斯里蘭卡再度遭受恐怖襲擊的威脅并不能排除。另外，雖然很多人對猛虎組織的恐怖活動是反對的，但對反抗民族壓迫、追求民族平等是持同情態度的，所以斯里蘭卡政府未來能否恰當地處理好民族問題，不僅關乎社會穩定，更關乎人心向背。導致斯里蘭卡動蕩的根本原因不是軍事問題，而是政治問題，是政府在民族政策上的失誤。所以調整民族政策、實現真正的民族平等才是根除恐怖主義、形成社會穩定的治本之策。

短期來說，妥善安置泰米爾難民是斯里蘭卡邁向和平的第一步。正確區分恐怖分子和無辜的泰米爾平民是斯里蘭卡政府的當務之急，也是有效打擊恐怖勢力和贏得國際支持的重要步驟。有效團結泰米爾人中的溫和勢力，迅速提出各方可接受的政治解決方案也是斯里蘭卡政府能否鞏固其軍事勝利的重要因素。

長期來看，政府需要拿出更大的誠意來改善泰米爾人的處境，維護泰米爾人在政治、經濟、教育等各項領域的平等權利。鑒于泰米爾人在很長時間內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增強泰米爾人對國家的認同感是政府必須要做的工作。可以在國家主權范圍內給予泰米爾人適當的自治權，讓泰米爾人意識到斯里蘭卡不僅是僧伽羅人的斯里蘭卡，也是泰米爾人的斯里蘭卡。同時政府還需要采取措施加深泰米爾人和僧伽羅人之間的相互了解，促使兩族人民在宗教習俗、文化傳統等各方面相互尊重，逐步消弭仇恨，共同建設家園。只有真正的民族平等才能有真正的和解，才能有真正的和平。

5月19日，斯里蘭卡總統拉賈帕克薩表示，在斯里蘭卡任何民族都不應被視為少數民族，所有民族一律平等，他呼吁流亡在國外的泰米爾人盡快回國，建設飽受蹂躪的國家。(文章代碼：1617)

責任編輯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