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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皆是風景

2009-09-08 06:32:42葉延濱
海燕 2009年8期

葉延濱

當代著名作家、詩人。曾任《星星詩刊》編輯、副主編、主編;《詩刊》副主編、常務副主編、主編。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作品以詩為主,兼及散文、雜文、小說、評論,已出版詩集《不悔》《葉延濱詩選》《都市羅曼史》《現代九歌》《二十一世紀印象》《葉延濱抒情短詩》等;文集《生活啟示錄》《聽風數雁》《白日畫夢》《葉延濱散文》《擦肩而過的影子》《葉延濱隨筆》《葉延濱雜文》《葉延濱文集(四卷本)》等,共四十余部。作品被收入國內外四百五十余種選集以及大學、中學課本;部分作品被譯為英、法、俄、德、日、意、韓、波、羅馬尼亞、馬其頓等文字。曾獲中國作協優秀詩歌獎,中國作協第三屆詩集獎等全國及省以上文學獎五十余項。

蟈蟈、骨牌和草蛇

我最早的自我游戲,有點像砌搭多米諾骨牌。那時,父親在大學任職,很大的房子,很空的家,很少的人,少到經常就我自己在家。平時,我不與父親住在一起,我上寄宿學校,周末回到母親那里,母親在城里的機關上班。只有放假了,才到父親那里住一段時間。父親所在的學校,在成都西郊的光華村。五十年代初,就是建立在鄉間田野里的一所大學,連學校的圍墻都是竹籬笆。大部分的校舍都是平房,最初還有不少草舍,到了一九五六年和一九五七年,才變成了青瓦蓋頂。一九五七年那年夏天,到父親處度假,就像下鄉,住兩層的小樓,一出門,完全是鄉村景象。父親身邊一直配有警衛員,給大學校長配警衛,可見天下大定不久。警衛員姓張,叫張余祖,后兩年又改叫通訊員。下班沒事了,就帶著我們捉蟈蟈,抓知了。那時的蟈蟈真多,一早出去能抓幾十只回來,把蟈蟈放在玻璃窗和紗窗之間,那是最好的蟈蟈籠。蟈蟈愛叫,晚上一起叫起來,能壓過外面的蛤蟆聲浪。我就在窗戶上拴一個小棍,一頭捆上繩,繩的一頭引到床頭。晚上睡覺,被蟈蟈的百家爭鳴吵醒了,拉一下繩頭,咚地敲響了窗框,剎時萬馬齊喑,繼續睡太平覺。在鄉下度假,鳥啼蟬鳴,風清氣爽,常是睡得日上三竿不覺曉,醒來,恨那大好時光昏昏然過去,不甘心。于是便在鬧鐘上下功夫。那時鬧鐘都是機械型,小鐵錘當當地敲鐘上的小鈴,叫“雙鈴馬蹄鬧鐘”。在鬧鐘小錘上系一根絲線,線的另一頭擺著一排骨牌,骨牌的另一頭,放個皮球。鈴聲一響起,絲線一抖動,骨牌一個接一個地倒。骨牌先是被動挨打,然后又去打擊下一張骨牌,傳遞著力量和不安。最后一張骨牌把力量傳給皮球,滾動的球最后砸在腦門上,起床了!這是孩子的游戲,我從這個游戲中發現我的智慧,我覺得我能當物理學家。那陣子,我愛讀蘇聯版的《十萬個為什么》。

張余祖這個通訊員的名字能叫我記住,實在是個奇怪的事。許多更熟的同學、同事和朋友,名字都忘了。他只是和我度過了兩個假期,竟然烙印一樣忘不了。因為他會捕蛇!晚上他帶我出去散步,手里總是提著細竹棍,專門用來打草驚蛇。他說不小心踩上草叢里的蛇,會有危險。有一回,草叢中驚了的蛇,它不逃走,反而向張余祖撲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一揮,捏住了蛇的七寸,將那青蛇提起來,一揚臂遠遠地丟到小溪那頭去。后來,他告訴我,他父親是賣跌打刀槍藥的郎中,專門抓蛇、蝎、蜈蚣等毒蟲制藥。他從小就抓這些蟲豸,習慣了。

這本來是件不大的事,但對一個小孩,印象深刻。印象再深,能記住他的名字,還在于這個夏天不平常。那時,在校園里散步,看見教室里常發生激烈的爭論,爭得白熱化了,就會有人被架到講臺上,低頭聽別人的呵斥。后來才知道,學校在搞“反右”斗爭了。多年來,一說到“反右”,常有那句“引蛇出洞”,于是,我就想起那個郊外鄉下的晚上,那個能抓蛇的張余祖,那個他爹教給他的打草驚蛇的“夜行人”路線。

“引蛇出洞”要比打草驚蛇更具政治斗爭的色彩,更“陽謀”。這種事情,是不能干第二次的,無論是誰!蛇在洞里,蛇不傷人,何必傷之?有毒無毒,一律滅殺,是蠢是詐?何況,一旦世上蛇被撲殺,必使鼠輩瘋行無忌!更重要的我倒覺得,那個夏天,在我的記憶中,有兩點真值得反思。一是我小小年紀,怎么就想到把所有的蟈蟈關進紗窗里呢?一面是玻璃窗,讓蟈蟈們感到風景如畫前途光明,另一面是紗窗,讓它們空氣清新自由呼吸,一旦蟈蟈們放聲歌唱自由爭鳴,我又給它們敲一棒子!二是我小小年紀,怎么也會玩骨牌游戲?看“令如山倒”,一倒都倒,被人打擊者,再去打擊別人,誰都是鏈條中的傳遞者,這不是在建造一種“機制”嗎?

那個夏天過后,我再也沒去這所郊外大學的校園里度假了。第二年,我的母親從省城下放到偏僻的大涼山“鍛煉改造”,一年后,留在了當地師范學校當一名語文老師。母親回不了省城,我也坐了三天的長途客車,去了大涼山,和母親做伴,在大山深處開始了底層少年的生活。

我童年生活最后一個夏天的記憶:蟈蟈,骨牌和一條草叢里的蛇。

喝涼水

人生的境遇有時真的很難說清,說不清就把它叫做“運氣”,斯文的說法:“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己碰頭”。老百姓的大白話:“人倒了霉,喝口涼水也塞牙。”喝口涼水也塞牙,說得夠透徹。

喝涼水也塞牙的經歷,前半生遇到過,不是比喻,真是喝涼水引出的故事。

頭一回,是紛至沓來的壞運氣,讓我從“蜜罐”掉進了“涼水”里。說是五十年前,剛上小學不久,上的是四川省政府的干部子弟小學“育才小學”,育才小學與原來的“延安育才保育院”有點瓜葛。上小學我是從保育院直接升上去的,保育院不是延安的那所,叫成都育才保育院,也是供給制。穿的是小皮鞋,發的是毛呢小大衣,在五十年代初,一個政府公務員每月伙食費就是六塊錢的時候,這所學校算是“貴族學校”了。校長是延安來的老革命,慈眉善目,說話慢悠悠的:“我們打天下為了誰呀?就為了你們這些下一代呀!”在這一群下一代中,我算半個。因為母親在這個時候,已經被開除了黨籍,降為教育局的中教科長,父親還在“領導干部”的位子上,所以,進了這所學校。在學校是一樣的,周末放學就不一樣了,大多數同學都有小車接走,我和同班的紀小平結伴走回家的時候多。記得他的父親是省委機關衛生所的頭頭,沒有坐小車的資格,而我回母親處過周末,離學校不遠,走半個小時就到了。兩個小朋友自由自在地逛街回家,是很開心的事情。路上也有不開心的時候,遇到其它學校放學的小學生,我們的校服一下子就讓我們成為嘲諷和譏笑的對象:“小皮鞋嘎嘎響,龜兒的老子是官長!”“育才小學,沒有腦殼,裝個醋罐,酸得牙脫!”附近小學的孩子們都會唱這種針對“貴族學?!钡拿裰{,為什么腦殼換成醋罐子呢?因為我們一半以上同學的父母,都是晉綏南下干部,他們食醋的喜好,大大提升了這座城市食醋的需求,也給這座城市鮮明的味道刺激!這種穿在孩子身上,招搖過市的“特殊化”,在一九五七年的“整風運動”開始后,首當其沖。我第一次聽到了“八旗子弟”的說法,很快地學校作為整風成果停辦了,我們分別轉到了不同的學校。我和另一個同學趙小明轉到了二師附小。這是市重點小學,我從進學校開始,就像“充軍”的囚徒,也像前幾年的“非典疑似病人”,天天受訓,姓廖的班主任掛在嘴邊的四個字就是“八旗子弟”。這是人生第一次感到落差,也許這是極正常的社會情緒,小學生嘴里的民謠和廖老師唾沫四濺的訓話,都是有道理的,只是不該讓我們來“納諫”而己。如果故事到此完結,就不算倒霉,更沒喝上涼水。事情很快急轉而下。整風變成了反右,反右的下一幕是“下放鍛煉”,我的母親不是右派,但“犯過錯誤”的歷史,讓她也下放到大涼山去當一名中學教師。母親下放后一年,眼見她短時間回不了省城,于是我轉學去了大涼山。

陪伴孤身一人遠在邊遠大山里的母親。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我曾經有過的一切都消失了,我進入到一個我從來不知道的蠻荒邊地。從成都到大涼山的西昌城,要坐三天的長途汽車,第一天到達了雅安。這是原西康省的省會,一座十幾萬人的小城,那是“大躍進”后的頭一年,在成都還沒有聞到災害的氣味,在這座邊城,餐館里已經沒有米和面條供應了,所有的都是紅薯。蒸紅薯,煮紅薯,紅薯饅頭,紅薯包子,彌漫的紅薯味現在想起來都有一種可怕的預兆,在饑荒到來之前的警告食欲的氣味!第二天到達了大渡河邊的石棉城。大渡河讓人想到石達開,特別是老道奇客車在險峻的半山掏出來的公路上爬行,旁邊是湍急的大渡河,不能不想到石達開。石棉是座礦區的小鎮,因為附近有個石棉礦,便有了這小鎮,小鎮的小旅館還沒有電燈,昏黃的油燈下,可以看見滿是污漬的被褥,我感到遠離城市的恐懼,這一夜沒有脫衣服,和衣躺下,直到清早聽見旅店外的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是啊,這一輩子天南海北走過不少地方,但這一次旅程終生難忘。有了這兩天沉悶而又食寢難安的旅程,當我到達大涼山的西昌城,荒涼和貧寒的景象好像已經不再讓我吃驚了。母親在距縣城十多里的師范學校當老師,我就在附近的鄉村小學讀最后一年的書。一年后,我因為長期腹瀉回到成都看病,醫生問:“吃飯好嗎?喝水清潔嗎?”

我老老實實地說,在西昌,大家都每天吃兩餐飯,早上要餓到十點,在學校上了兩節課放學回去吃飯,下午放了學早早地吃了晚飯。真不習慣。還有,從來沒有開水喝,就喝山上接下來的水槽里的水。醫生聽完我的話,對陪我看病的大人說,不用吃藥,每天吃三餐,喝燒開的水!而這兩條,在一九五九年的西昌,一個下放到山區的中學教師的孩子,答案是辦不到!

不到三年的時間,我從“貴族學?!钡淖∷奚兂纱鬀錾缴钐幧絽^學校的喝涼水的孩子。當時我有選擇:寄人籬下地留在成都,還是回到大涼山繼續喝涼水?我選擇了回大涼山,我對勸我留下的親人說:“不就是‘水土不服嘛,喝慣了,也許就會好了?!笔前。矣龅降牡谝粋€人生問題,竟然是“喝涼水”!是不喝了?還是要把它喝得“服水土”?半個月后我再次獨身返回大涼山,去陪伴母親,做出這個決定的那年,我十一歲。

釘在紙板上的蝴蝶

這就是標本,哦,多美啊,標本就是這樣的!我看到那些釘在紙板上的蝴蝶。我的自然科學知識也許最早就是從這紙板上的蝴蝶開始。這個開始就該說不錯,如果最早看到的標本,不是蝴蝶,而是一團什么病變了的內臟,或是一副恐怖的骷髏,我也許就不會成為一個詩人了。有人說,詩人就是永遠用童心去看待世界的人,那么,只有用童心去看釘在紙板上的蝴蝶,才會產生詩意的聯想,去看內臟和骨頭架最好不要有什么聯想。每一個小孩,也許最怕與死亡有關的事物,最早的惡作劇,就是在黑房子里,大叫一聲:“鬼來了!”然后撒腿就跑!

這就是標本,就是一次死亡的記錄,死亡的恒定和死亡的姿態。只是死亡變得不可怕了,變得美麗而可愛了。真奇怪,有的死亡讓人畏懼,有的死亡讓人憐愛,而蝴蝶之死保持著它最美的姿態。蝴蝶并不漫長的一生,先是卵,后是青蟲,再是蛹,最后是蝴蝶。我沒有見過自然界中“善終”的蝴蝶是什么樣子。只見過不慎被蜘蛛網住的蝴蝶,在蜘蛛緩緩爬向它的時候,無助的掙扎。也見過翅膀殘破的死蝴蝶,被一群小螞蟻舉著,一搖一擺地拖進蟻穴。也許這是釘在紙板上的蝴蝶給我留下的最早的錯誤的生死觀:“做一只標本,傳之千古,多美好的事情啊?!碑斎?,這是童心“思無邪”的念頭,無論如何,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紙板上的蝴蝶迷惑了我最初的判斷力。

這就是標本,也是一次屠殺的證據。當然是屠殺,屠殺這個詞也許分量太重,但生命有大小之分,有輕重之分?沒有,應該一樣的,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也許都應該珍惜和愛護。當然,我們可以用這樣的行為,找到道義上的支撐和道德上的解脫,為了科學事業,對于這只小蝴蝶,這是一次獻身,生命有了意義和價值。不是嗎?人類對于自身也是如此,平凡的生命,死去以后,付之一炬,而偉人們浸在防腐劑里,睡著了一樣,讓人們去觀看,這種觀看叫瞻仰。我瞻仰睡著的偉人或英雄,不知為什么會想:“他萬一睜開眼睛會怎樣奇怪的瞪著我這個陌生人呢?”

這就是標本,讓死亡變得美麗的誘惑。對于我,它最早的誘惑是:“我要當個生物學家!”生物學家多浪漫啊,戴著白色的太陽帽,舉著捕捉昆蟲的網兜,在飄溢著花香的草地,追逐蝴蝶。這當然是對職業片面的解讀,只是增加了我對生活浪漫的熱情,并沒增添我的生物學知識。正如后來熱愛米丘林,現在的孩子恐怕不知道他了,他讓我在缺少蘋果的童年,對梨蘋果產生無限的憧憬。好在這一切都是孩子的夢想,如果長大了,手上有了無限的權力了,還這樣浪漫地對待“釘上紙板上的蝴蝶”,后果顯而易見。其實,擺在我們各級首長桌上的總結、報告、先進典型材料,大多數是文字制造的標本,是另一種“釘在紙板上的蝴蝶”!

這就是標本,是美能比死亡更長久的證明。我漸漸長大了,那些小紙片上的蝴蝶不再讓我迷戀驚嘆了。但它留在心靈的一角,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從沉沉的夜海中浮起來,讓我回到那最初的歲月,聞到紙的氣味,聞到花香和青草間的泥土味……

細雨霏霏中的碉樓

往事像陰雨天里的蘑菇,一簇簇的,又分不清,于是你覺得你是一棵老樹了,老樹與細雨也許就是人生一種境遇?電視上正在播廣東省開平的碉樓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成功。前年去廣州,專程到開平去看過碉樓,那是上世紀初,在海外發了財的華僑,回到故鄉蓋的洋房。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絕大多數的人還在饑寒交迫中掙扎,“一個腳印里站三個賊”,富起來的華僑成了盜搶的對象,無奈之中,一幢幢富宅蓋成了碉堡與洋房的結合體。這是建筑中的怪胎,也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中國一個畸形的文化產物。

與碉樓相似的建筑,我在童年時見過,那是在大涼山的西昌。我是一九五九年到西昌的,隨下放的母親從省城到了西昌。一九五九年,對于中國人來說,是“反右運動”和“大躍進”的結束,以及“三年大災荒”的開始。而對于大涼山則是解放軍剛剛平息了彝族反動土司的暴亂,結束了奴隸制進行民主改革。關于這段歷史,老作家高纓寫過《達吉和她的父親》,當年還拍了電影,故事是說一個被彝族土司搶去當奴隸娃子的達吉,終于見到了自己的漢族父親。電影拍得還美,與電影呼應的,是我在西昌處處都看得見高高的碉樓。西昌的碉樓與開平的碉樓無法相比,典型的“土樓”。西昌碉樓有三四層高,每層只有一間房的大小。碉樓緊依著老百姓平時生活的用房拔地而起。碉樓的地基是用石頭壘起來的,石頭地基上的墻體是土坯砌成的土墻。修建碉樓,就為了防止土匪和山上的彝族土司,土匪搶物,彝族奴隸主搶人,搶去就當奴隸娃子。西昌現在是大涼山彝族自治州的首府,在我到西昌時,還是漢族聚居地區,漢人生活在平壩里,彝人生活在四周的高山上。民族之間的矛盾深淺與沖突大小,可以從村莊的碉樓數目顯現出來。童年時光,從大都市來到邊地,夜色朦朧中,那些高高站立在村莊之上的碉樓,讓我感到呼吸的空氣都充滿了恐懼。

這些石頭和土坯建成的碉樓,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因為新奇,也因為高原的風雨讓它們滿目瘡痍。西昌解放后,民族間的隔閡還沒有完全消除,但彝人土司下山搶劫的事情基本上沒有了。碉樓沒有槍炮留下的創傷,卻經不住風雨的剝蝕,像一個蒼老的守望者站在高原的陽光下。我常常著迷地望著碉樓,在陽光下,它褐紅的土墻凸凹不平,粗糙而又溝壑密布,讓人感到它已經站得飽經滄桑而不愿說出它的故事了。每一個碉樓都會有它的故事,雖然是土樓,又在窮鄉僻壤平凡得像這里的石頭和泥土。真的,就不過是一些石頭和一些泥土因為一個愿望聚集在一起而己。雕樓旁長滿高原的仙人掌和霸王鞭,這些熱帶植物,表明這里有漫長的干旱季節。旱季的大涼山河谷地區吹著干烈的風,這些風把西昌吹得長滿了仙人掌和霸王鞭。這些風把大山也吹成兩副面孔,陽面迎風光禿禿的焦黃,陰面則被森林涂滿墨綠。不過,西昌除了旱季還有淫雨霏霏的漫長雨季。老百姓說了,西昌只有一場風,從大年初一刮到年三十。老百姓還說了,西昌無四季,下雨便是冬。

我在一個雨季住過碉樓,那是秋天收割莊稼的日子。秋天,西昌的雨季把這里變成了最冷的日子,我所讀的初中,奉命下鄉去支援人民公社的秋收。住進村里,生產隊把我們安排在碉樓里,進入高高的碉樓,爬上扶梯,四周光線很暗,碉樓沒有我們通常的窗戶,只有五寸見方的“通氣孔”,從里面能看到外面的情景,但小得連頭也伸不出去。碉樓高也就不潮濕了。窗孔小,也就不冷了,鋪上一層干草,我們便打開被包,在碉樓里住下了。全國的災害造成糧食的恐慌。西昌這個西南高原腹地的壩子,沒有什么自然災害,但要向災區調撥糧食。糧要調走!這消息在農民中傳開,出現了瞞產和隱藏糧食的事件。派我們“支援秋收”,就是在各個要害位置監督生產隊“顆粒歸倉”。至今難忘,我站在霏霏細雨中,頭上戴著一只斗笠,高高挽起褲腿,赤腳站在田埂上,看著農民在雨里收稻,脫粒,然后挑著一擔濕漉漉的新谷子,送到糧站去。在送到糧站的泥濘道路旁有我的同學,在糧站收谷的水泥曬場也有我的同學,在烘干濕谷子的現場還有我的同學,直到這些谷子裝上“支援災區”的大貨車。

這是一個最漫長的雨季,那些雨絲一直停留在我的記憶中。這也是一串最漫長的夜晚,那些日子,在碉樓里睡覺和休息,沒有電燈,昏黃的煤油燈也只在睡覺前點亮一會兒,滴滴答答的雨聲浸透夢境……

前兩年,我有機會再次回到大涼山,我認不得眼前的西昌城了,這座高原小城變得和內地的城市一樣。特別是那些石頭和土坯砌成的碉樓從眼前的風景中消失了,消失得像夢,也像云。比起高原的云,碉樓竟然更夢幻。云彩雖不是當年的云彩,但依舊有高原云彩的風貌,形態萬千,輪廓分明,變化無窮。而那些碉樓,卻好像從來沒有在這塊高原壩子上站立過,只是在細雨霏霏的夢里,才那么親切地成為記憶中的風景。

星河與燈河

人的想象力是生活培養的。

我最早的想象力,大概是從仰望星空開始。兒時的夏夜,屋子里悶熱,太陽落下去之后,人們都坐在屋外納涼。平房小院,老百姓的日常生活,那時沒有樓。有兒歌:“樓上樓下,電燈電話。”說的就是共產主義的理想生活狀態。現在都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了,有一處小院有幾間平房,竟然是“富豪們”才敢想的“豪宅”,這是后話。小院里,幾家人坐一起,扇著大蒲扇,有權威的爺爺輩們,說著那些說了一百遍的老話,兒子孫子和媳婦女子家各人想各人的心事,一天的繁忙和煩心,都在漸漸涼下來的夜色中,變得平和淡泊了。那時的孩子難得有太多的心事,沒有鋼琴課也沒有補習班,連作業也不多,每學期發兩三支鉛筆,要省著用,才能用到期末。晚上坐在院子里,最多的時候就是望星星。那時的天空,真的叫做繁星滿天,星星亮得讓人不得不抬頭看它們?,F在城里人,十有八九沒有看星星的愿望,有了,也看不著,一是燈光太亮,形成一層光幔,二是空氣污染也重,透明度大大減小,所以,天空失去了讓人仰望的魅力。但是,換一個布景,城市的夜缺少燈光,更沒有電視機,連收音機都是奢侈之物,這個素淡而被濃墨一般的夜籠罩的天地間,最迷人的就是那些高懸于頭頂上的星星們。這是牛郎星,這是織女星,這是北斗七星,這是銀河,大人們指著星子,我就隨著那些星星轉動著腦袋。啊,這就是天堂,這就是宇宙,在那些星空間,還會有另一個地球嗎?天外有外星人嗎?也許,我成為一個詩人,最早的想象力就來自小院的夏夜。天高氣爽,清涼透徹,讓人心生敬畏也向往著天空,向往著飛翔。也許,詩人最好的老師就是我們頭上的這塊蒼天,從屈原的《天問》到郭小川的《望星空》,我覺得,所有詩人最早最重要的啟蒙課,都是床前的那片月光,頭頂的那簇星斗。浪漫的想象力,最好的準備動作就是抬起頭來,面對蒼天繁星去想世界!

如今不一樣了。人類征服了藍天,天上是飛來飛去的航空飛機,再往上是圍著地球打轉的衛星群,再往上是人類的腳步踏上了的月球。科學把幻想變成了現實,科學也把天空放進了一個小匣子里,那個小匣子叫電視。如今的孩子們,大概沒有坐在小院子里望著星空聽傳說故事的啟蒙經歷了。一是高樓林立的城市難得有“接上地氣”的傳統小院,二是縱然有個小院,也難有頭頂繁星閃爍的景象。記得十多年前,我舉家從內地省城遷到北京,還在上幼稚園的兒子,傍晚站在北京二環路的過街橋上,眼前是兩條燈光組成的車河,左面是白色燈光洶涌而來,右面是紅色尾燈飄然而去,車流滾滾,燈光如河。兒子張大嘴巴感嘆了一句:“北京真大啊!”有著一千多萬人口和三百萬輛汽車的北京,在四環路內的城區看不到天上的星光,天空好像是浴室里霧蒙蒙的鏡子,倒映著市區的燈光,天穹是一片昏暗的紅褐色,像一塊還沒有退熱變涼的鋼板。

是啊,今天在城市里長大的孩子,沒有“仰望星空”的記憶,“抬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只是課本中的句子,只是老祖宗曾有過的詩情,而孩子們對夜晚的感受,不是來自星光,而是來自燈火。站在過街天橋上低頭望一眼車河里的燈光組成的波峰浪谷,讓內地省城長大的兒子,一下子發現了北京的力量“真大啊!”大概這一聲感嘆,不僅來自一個幼兒園的孩子,所有感受過北京車河的人,都會被“現實的”燈光美景所震撼,這種震撼產生的是另一種想象力:世俗的,眼前的,現實的和向下的實際生活中瑣碎的事情!它也許是對一個幼兒的啟蒙,也許是對一個漂在北京的大學生的鼓勵,也許是對一個外地農民工的誘惑,也許還不僅僅如此!記得前些年,接待幾位英國作家,那天正好在傍晚,我們的汽車堵在了西三環的高峰車流中,無邊無際的車燈,讓英倫三島上來的作家驚奇地說:“天啊,怎么這么多車,從哪里鉆出來的,這哪里是‘第三世界?這是放大了的曼哈頓!”地上的燈火比天上的星光更耀眼,更輝煌奪目,也更實際更為現實!

仰頭望星月的姿態讓我們和我們的祖先更接近詩歌,更浪漫,說不好聽一點,更能苦中作樂。高者,能淡泊清雅的精神氣足,低者,也孔乙己一回阿Q一番的精神勝利。低頭看車流的姿態讓我們和我們的后人更物質更實際,更遠離詩歌。說好聽一點,更能享受現實人生。燈紅酒綠,這四個字在我們讀到的時候,是批判的,是形容詞,而這四個字,在今天是現實最具體的街景。真的,我為中國人能如此迅速地創造人間繁華而自豪,但是,我也感慨這充盈于天地間的物質美景,竟然悄悄改變了我們的“人生姿態”。

望不望天上的星星,只是個習慣嗎?望不見天上的星星,只是環境污染嗎?我想不明白,推窗不知望向哪里……

責任編輯︱曲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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