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向東文學創作簡論

華宏君　崔　凱

衣向東1964年生于山東棲霞，1982年12月應征入伍，是地地道道的膠東人。衣向東自幼喜歡文學，王愿堅、魏巍、曲波，一位又一位軍旅作家成了他心目中至高無上的英雄；《百合花》、《七根火柴》、《林海雪原》等軍旅作品成為他心目中最為華麗的典章。于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有一天，他突然醒悟，覺得要當大作家就應該去當兵，課本上那些作家大多都是從部隊出來的”。于是，高中剛畢業的他一腳踏進軍營就“再不愿出來”。迄今已有25年軍齡的衣向東仍然在“老老實實寫軍隊，寫基層”，寫他那些可愛可親、平平凡凡的戰友們、軍嫂們。

而作為衣向東故鄉的膠東大地，源遠流長的革命傳統無疑為衣向東的這種藝術選擇提供了條件。盡管他說：“雖然我聽了很多膠東抗戰的故事，但從來沒寫，寫的都是當代軍人、尤其是邊遠哨所的故事?！钡瑫r，他又指出：“應該說我所有的創作都與我的家鄉有關?！薄凹亦l的民風民俗，尤其是那種純樸的人性美，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半個世紀以前，東北大森林里一群膠東漢子縱橫馳騁、矯健勇猛的身影通過曲波的一部《林海雪原》深深印上了人們的心頭，而就在時代變換，我們再也找不到像《林海雪原》這樣的作品的時候，透過茫茫迷蒙，我們突然發現了一道星光，那就是衣向東，那就是衣向東筆下那些普普通通但又無比偉大的新時代軍人形象。

和《林海雪原》筆下的人物相比，衣向東筆下的軍人不僅有男子漢的錚錚鐵骨、堅忍不拔，更有一個兒子、丈夫乃至父親的脈脈柔情；他們不僅有著軍人服從天職、寧折不彎的本性，更有新時代每一個普通人所固有的緊張、惶惑、猶豫乃至這樣那樣的缺點、毛病。

《列兵的回憶》這一著名短篇，通過一名列兵的視角展示了一位在普通崗位上任勞任怨、默默堅守了十多年而又不幸罹患癌癥的普通軍人——中隊長的形象。小說中的中隊長“是位老上尉了。兵齡16年，雖然已到了隨軍的年限，但因職務提不上去，一直是正連，家屬已在家鄉多等了一年，等得不耐煩了”。“但中隊長還是很踏實的抓工作，機關的參謀干事下來檢查，盡管掛著中尉銜，且兵齡比他短得多，但中隊長還是精神抖擻地跑上去，舉手敬禮，認真匯報中隊的工作。參謀、干事針對中隊長的工作態度提出建議時，中隊長立正站立一側，回答是的聲音，比我的‘是還干脆洪亮”。這幾點細節無疑展示了中隊長可貴的品質。

當然，和每一位盡職盡責的軍人一樣，中隊長亦有其治軍嚴格甚至“不留情面”的一面。由于列兵做事馬虎，“抄材料經常錯字漏字”，中隊長“責罰”他每晚數大米并一舉數了15天，直到將列兵的這個毛病徹底改掉。

一些細節的描寫，刻畫了中隊長的鮮活形象。而這一形象與膠東作家衣向東身上有著驚人的相似。

“衣向東憑借著他的韌勁和智慧，在當了13年‘大頭兵之后，終于接到了提干部令!我粗略回憶了一下，幾十年來，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幾代作家里面，當了13年兵的寥寥無幾”。是的，衣向東本身就如小說中的主人公中隊長，在部隊默默堅守，無私奉獻，以非凡地韌勁的面對人生，面對生活。在衣向東的作品里，膠東漢子的脾性、思想、行為方式等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當了13年士兵的衣向東以兵營里的一名普通軍人的身份替膠東文化、膠東人作了一次最好的詮釋：他具有山東漢子耿直、豪爽的秉性，待人熱忱而真誠，豁達而幽默，敢于仗義直言；他勤奮刻苦，作風頑強，對自己喜愛的事業矢志不移。

這一切，都和衣向東筆下的人物不謀而合。而在另一篇頗具傳奇性色彩的作品《老營盤》里，衣向東更是以飽滿的熱情，細膩獨到的筆觸為我們勾勒了膠東人另一番不同尋常的特質與風采。

膠東人正直、自尊。在《老營盤》里，面對即將有可能被轉業的情況，宣傳科夏科長、李干事及來自膠東大地的子弟兵樹五斤樹干事的表現可謂各不相同?！吧瞄L抓住自己對手的尾巴，把對手掀翻在地”的夏科長等忙得可謂上竄下跳，人前背后沒少送禮、跑路子更沒少使絆子；李干事為了能留下并獲得一套新房子，也“忙”得不可開交，“把存折上的四千元花得所剩無幾”。面對這些，煙臺人樹五斤卻仿佛什么事也不知、也不懂，堅持不走后門，不送禮，以一貫的清白姿態面對這場利益的紛爭。就在樹五斤被組織決定留下來的時候，原本打算聽從組織安排的樹五斤堅決要求轉業并自謀職業。這一方面正中了夏科長之流的下懷，另一方面卻為什么才是真正的軍人作了最好的回答。

膠東人不僅正直、自尊，而且自強不息、矢志不移，勇成大業。在《老營盤》里轉業后的樹五斤面臨種種人生困境，受盡了種種折磨和險阻，但樹五斤都能以一名軍人的剛毅姿態來面對這一切。當其他退伍的軍人在社會上因為不能為自己找到合適的角色而惶惑不安乃至茫然失措的時候，樹五斤一直為自己的作家夢默默奮斗著。最后，當一場車禍將他撞進醫院后，這位堅強的膠東漢子終于將那部小說拿了出來，“小說寫的是一群部隊轉業干部步入社會后的悲歡，寫他們對軍營的眷戀和至死不變的牽掛……這部小說的名字叫《老營盤》”。而事實上，衣向東正是憑借這部小說在軍旅作家群中一鳴驚人的。

衣向東是一個特別關注普通人民，關注民生的作家。從小看慣了下層人民的辛酸與艱難，懂得普通勞動人民的喜怒哀樂，十余年普通士兵的艱難磨礪又使他對部隊底層的軍人生活有了最深的體驗。作者也說，他是一個平民作家，喜歡寫小人物的小欲望，喜歡走進小人物微不足道的夢境。據我個人統計，在衣向東迄今已發表的較有名的34篇長、中、短篇小說中，其主人公職位最高的不過是副團級(《親愛的爸爸媽媽》中的吉瑞祥)。其他的作品，如《列兵的回憶》中的“我”與“父親”、《我們的戰友遍天下》中描寫的人物則無一例外地是基層官兵。

總之，衣向東作品所反映的膠東人的精神特質就是：正真、自尊、自強、剛毅。這一點在作家本人身上也有很好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