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公遠
審計查處和揭露重大經濟違法違紀犯罪行為實踐中,應當注意的問題很多。但對查出的違規問題如何精確定量、實事求是處理,事關審計查案的深度、廣度和效果,具有根本性,是首先應當注意的問題。筆者試結合審計查處經濟案件實踐,對上述兩個方面的問題進行探討。
一、分析行為情節,精確定量
對財經違法犯罪行為準確定性后,還要精確定量,才能正確地查處經濟案件。筆者試結合下述案例論述如何精確定性。劉某是一家國有公司的總經理。商人王某為購買一批緊俏商品,出資5萬元買下一幅題有“白石老人”字樣及印章的國畫贈送給劉,同時提出從劉的公司購買緊俏商品的要求。劉收下畫后,批示公司銷售部門將該批商品銷售給了王。其后劉因受賄被查處,經有關部門鑒定發現,該畫系贗品,真實價值僅為人民幣1,000元。
關于劉某受賄數額如何確定上,有兩種不同意見:一種認為劉某受賄數額應為5萬元,理由是畫確系王花5萬元買下的。另一種意見認為,劉某受賄數額應以贗品書畫的實際價值1,000元來認定。
筆者認為對此有如下看法:
1對贗品價值應以實際鑒定價格為認定依據。關于贗品賄賂物的價格如何計算的問題,相關司法解釋為我們提供了指導原則。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1998]4號)規定:“假、劣物品,有價值的,按本條第(九)項的規定辦理,以實際價值計算”,即按第(九)項規定的“被盜物品價格不明或者價格難以確定的,立當按國家計劃委員會、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扣押、追繳、沒收物品估價管理辦法》的規定,委托指定的債權人機構估價”。這一規定的核心在于規定了對坐收漁利物品價值數額的認定應以鑒定價格為準,體現了司法機關辦理經濟類犯罪案件中認定涉案物品價格的一般原則。盡管該條解釋直接適用的是盜竊案件,但其原則對本案的認定仍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因此對劉的受賄數額應以該贗品的實際鑒定價格1,000元來認定。
2對數額的認定應堅持主客觀相統一的原則。本案中,盡管畫確系王某花5萬元買下,但應當注意的是,劉對該幅書畫價值的認識完全是基于王的介紹。考慮到實際生活中,行賄人出于使受賄人增加對其感激、方便受賄人收受等原因而虛報賄賂物價值的情況普遍存在,我們并不能因此認定劉已經確知該畫的實際價值。因此,如果判定劉受賄5萬元明顯有“主觀歸罪”之嫌,違背了主客觀相統一的基本原則。
綜上所述,對劉的受賄數額應認定為1,000元為宜,5萬元的購買價格則可作為對劉處理時的情節予以考慮。
二、實事求是,具體問題具體對待
審計實踐中,對有關財經違紀問題正確定性、精確定量后,還有個更值得注意的問題,那就是一定要實事求是,具體問題具體對待,從“三個有利于”的高度,從改革和發展的層面,正確處理違法違紀行為。筆者試結合下述案例進行分析。2007年6月,某研究院經市政府審批同意率先進行股份制改造,注冊成立了某工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注冊資本1,200萬元(每股1元),其中法人股550萬元,個人股650萬元。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由研究院黨委書記兼院長馮某出任。為加快個人股認購進度,馮某主持召開院領導會議,做出了全體職工認購公司股份均可按規定的認購額向研究院借款及確定借款比例的決定,并要求借款最長可到2007年底還清。決定實施后,305人(除研究院全體職工外,還含外單位106人)借用研究院公款224萬元購買了個人股。馮某個人購買了10萬股,其中借公款購買6萬股。2008年1月,馮某主持召開公司董事會,確定2007年度公司利潤分紅方案,每10股派發現金紅利2元(含稅),并決定650萬元的個人股全部參與紅利分配,所借公款獲得的紅利用于沖抵單位借款。至2008年底,馮及其他職工所借公款全部還清。
此案處理過程中,大家一致認為,馮某主持做出由全體職工(實際運作中還包括外單位職工)向研究院借款認購本單位個人股的決定,違反了國家關于職工不能從企業借款認購股份的規定,其行為是錯誤的。但在具體如何處理上,存在兩種不同意見:一種認為,馮某做出了由全體職工向研究院借款認購股份的決定,而且所借公款達224萬元之多,其行為屬于嚴重違紀,應給予馮某較重的黨紀處分。另一種認為,馮某的行為主觀上是為了謀求企業發展,雖然有錯,但在處理上應區別對待,建議免予處分。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理由如下:
1馮某的問題屬于改革創新中的失誤,對馮某的處理要服從和服務于改革發展穩定大局。馮某的做法違反了國家關于職工不能從企業借款認購個人股的規定,是錯誤的。但在具體處理上,應充分考慮本案所處的特定社會背景:研究院率先實行股份制,如何改革改制并無現成的模式可供借鑒。因此從總體看,該問題是在馮某積極實行改革,探索企業改制過程中發生的,如處理過重,可能會直接影響科技系統其他單位對改制工作的態度和積極性,進而影響實現全面轉制工作的進度。因此,對馮某免予處分,有利于當地改革發展穩定大局。
2馮某的行為尚未給企業造成現實危害,對馮某的處理應體現出“區別對待”的執法政策。本案中,從馮某的主觀動機看,決定將公款借給職工是為了盡快完成個人股認購,實現企業機制轉換。在客觀方面,馮某的行為尚未給企業的經營造成現實損害,企業所借公款已在規定期限內還清,未因借款行為遭受現實的經濟損失。相反,在效果上還加速了研究院體制轉型進度,盤活了企業資產。在這種情況下,對馮某行為的處理就應區別于一般的利用企業改革改制損公肥私的違紀行為,對馮某免予處分有利于體現區別對待政策。
3要深入分析違紀行為出現的深層次原因,通過對個人行為的妥善處理,帶動企業決策機制和相關制度的完善。深入分析馮某行為出現的原因,除本人法紀意識不強等因素外,還與科技企業改制總體環境不成熟有著密切聯系。如前所述,研究院是率先實行股份制改造,對如何進行體制轉軌,如何進行企業改制,都沒有現成做法可資參鑒,對什么可為,什么不可為也缺乏清晰的認識,這是導致馮某出現“盲動”行為的重要原因。因此,對此類問題的處理應是著眼于對人員的教育和制度的完善,而不是一味懲處。從這個意義上說,對馮某免予處分是恰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