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堡的男人們

閆玲月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話絕對有科學依據。就拿矮子堡來說吧,成年后的男人們海拔普遍低于1.60米。當世人向矮子堡的男人們投去萬分驚訝萬分憐惜萬分輕蔑的目光時,矮子堡的男人們卻能挺起并不寬闊壯實的胸膛,無比自豪地穿梭在各樣的目光中。

堡子里自古至今都是以矮為美,用矮子堡的理論解釋就是濃縮的都是精華,越矮越是智慧的象征,所以身高不到1.20米的阿祥爹被推舉為堡子里最有權威的人。無論大事小情,單憑阿祥爹一句話。阿祥爹也的確有著他的精明之處,比如說矮子堡的男人個頭矮,不適合出大力氣,阿祥爹就讓大家以巧取勝。他把男人們組織起來編竹器啊,捏泥人啊,采山果啊,總之,沒有一個閑人。矮子堡的日子反倒比周邊靠力氣吃飯的村子紅火多了。

后來興起了綠色生態旅游熱,矮子堡地處青山綠水間,雖比不得名山大川的豪邁,也自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致,加上矮子堡男人們的獨特身高,吸引來眾多的游人和科考隊。游人來此,一是觀人,二是賞景。科考隊則肩負著揭開矮子堡男人身高之謎的使命,當然能夠在這樣一處山清水秀之地科考也算是件美差了。

矮子堡的男人們對游人總是敞開胸懷綻開笑臉的,但對科考隊就不這么熱情了,甚至充滿敵意。男人們聽說科考隊的目的后,把一個個不大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恨不得立刻把科考隊打出矮子堡。一雙雙渴望的眼睛都聚焦在阿祥爹身上,只要他發句話,肯定打得科考隊那幫家伙屁滾尿流落荒而逃。阿祥爹用眼睛掃視了一圈,忽然笑了,他說科考隊來得好哇,這說明我們矮子堡不僅有綠色旅游,還有科學探秘,我們不用花錢做廣告,就可以讓矮子堡的名聲越傳越遠,到時候來矮子堡的人越來越多,我們的財源不是也跟著滾滾而來嘛。矮子堡的男人們聞聽此言頓時歡呼雀躍。不過,阿祥爹還是比別人多長了個心眼兒,他叮囑大家還要嚴密注意科考隊的動向,有什么風吹草動及時報告給他。

年復一年,科考隊來了一撥又走了一撥,不同的面孔相同的目的。終于在某一天,矮子堡男人的身高之謎被科考隊揭開了。原來是矮子堡的飲用水源中缺少一種人體必須的什么元素,加之他們為了保持矮子堡特有的美學標準,娶進門的女人也是越矮越好,兩個原因的結合導致了矮子堡男人的特殊身高。

為了拯救矮子堡的男人們,社會各界伸出援手籌措資金開始改造水源。消息傳到矮子堡男人們的耳朵里,這無疑是一聲驚雷。難道矮就是丑的標志嗎?固守了多少年的審美標準就要被顛覆了嗎?矮子堡的男人們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阿祥爹一時間也手足無措。

水源改造成功后,世人都在熱切期盼著矮子堡下一代男人的身高實現一個歷史性突破。

若干年過去,奇跡出現了,引起一片嘩然和質疑,矮子堡新一代男人的身高不僅沒有突破,就連頭腦也遲鈍了許多。矮子堡的男人們又矮又傻,外面再矮的女人也不愿意嫁進來。世人聽說矮子堡傻子頻出,認為那里再不是什么綠色生態環境,嚇得都不敢來旅游了。矮子堡的男人們大罵科考隊坑害了他們的下一代,而只有阿祥不這么認為。阿祥說今天的后果是他那個精明的爹一手造成的。當年為了阻止改造水源,阿祥爹偷偷帶領男人們把附近冶煉廠的排污水源引流到改造好的水源中,他還洋洋得意地告訴大家這叫以毒攻毒,這樣一來改造的水源就不起作用了,咱們矮子堡的男人們就會子子孫孫以矮為美,日子也會芝麻開花節節高。

如今,矮子堡成了最窮的堡子,矮子堡的男人們再也挺不直身板,整天念叨著一句話,“都是狗屁科考隊鬧的”。而對于阿祥的說法,矮子堡的男人們搖頭嘆道,這個阿祥太不孝,居然怨起九泉下的親爹了,那可是我們矮子堡最聰明的人呢。也難怪,阿祥本來就是我們矮子堡最笨的男人,只要看看他的個頭就清楚了,足有1.70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