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狐

梅　兒

本市最大外貿公司來了個新業務員名叫胡麗靜,這個名字實在太那個,人又長得漂亮風騷,所以沒過幾天就叫成了狐貍精,簡稱“阿狐”。阿狐的漂亮與嫵媚是天生的,所以一到公司業務科,辦公室就如點了個500瓦的大燈泡,那種驚艷的感覺,讓那些臭男人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個個有事沒事都要設法去阿狐面前晃一晃,看一眼,笑一笑。或者有膽大的干脆上前去表示一番關心:小胡啊,大樓空調開得足,你多穿一點,小心感冒了,現在那個豬流感可嚇人了!

那天,外貿公司女職員阿鳳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美麗卷發。突然,鏡子里出現了一個尖尖的粉粉的下巴,阿鳳“啊”的一聲回過頭去,卻見一個身影一閃而過。阿鳳撲向門外,正好和同事大成撞在一起,還把他的手機撞飛了。大成仰天大叫:我的手機!手機從空中墜下被一雙神奇的手魔力般接住。大家定神一看:原來是新來的漂亮女職員阿狐。

阿鳳怔怔地看著阿狐,阿狐連忙摸了把臉還前前后后摸了遍身體,說,有什么不對嗎?

阿鳳說,見鬼。

阿狐一聽這話,心虛地拉住衣角去了洗手間……

且說公司有個總裁姓黃,要說黃總也實在是“黃”,一見阿狐就連路也走不動了,總叫她把外衣脫了想看看她里面穿的啥,胸脯怎么樣。往往是一看三魂便丟了四魄。說來也巧,那時光黃總正準備要去香港談筆生意,一見阿狐便丟了他原來的得力助手張博士,帶著阿狐就上了飛機。那黃總也是色膽包天,忘了家里還有個老婆河東獅。那河東獅也真是勇猛,黃總一行剛回到公司,她上前一把先扒了阿狐的皮,然后再砸那姓黃的,說這么多年掙的錢全被他扔在吃喝嫖賭之中了,把公司鬧了個雞飛狗跳。幸虧董事長秘書小吳下來才平息了這場“戰爭”。那阿狐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面,早嚇得躲在一角“刮刮抖”了。過了幾天,黃總上大學的女兒文文假期來公司實習,有一次在食堂餐桌上和阿狐緊挨而坐,阿狐別扭之間低頭偷窺文文,卻見文文對著自己毫無嫌隙地露出花一般的笑臉。阿狐結巴著解釋說:“文文,那一次……真的一點事情也沒有的。”文文握住阿狐的手說,我知道,阿狐姐。我了解我爸。

從那以后,阿狐和文文居然還成了好朋友,這多少讓黃總有所收斂,但情不自禁的事情有時依然會發生。比如有一天,黃總正在布置晚上加班的事情,阿狐非常輕盈地左一扭右一擺地走來,大家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跟著那腰移動,移到黃總身邊,黃總便一陣痙攣,居然帶著娘娘腔說,如果阿狐領兵打仗,一美人計足矣!……

大家哄堂大笑。過了一會兒,阿鳳的男朋友阿強風風火火地捧著一束花趕來了:阿鳳,今天晚上你無論如何得去參加佳麗的生日宴會,她可是我上司的紅人!

阿鳳攤攤手說,有什么辦法?除非你幫我把這份企劃書做了。

這時,阿狐輕煙般飄過,阿鳳桌上的東西便不見了。阿鳳恍恍惚惚地叫,阿狐。阿狐回頭一個媚眼,嗲聲說,我幫你。脆弱的阿強頓時感覺渾身上下被電了一遍。

盡管阿狐有點邪,但在業務上畢竟是個好手,阿鳳有一次就邀請阿狐晚上一起去“蹦迪”,阿狐興奮之余犯愁了:去酒吧是不是應該打扮得更時尚一點?是不是該像阿鳳那樣?阿狐一次都沒去過酒吧。

阿狐去了美發中心,把直順的長發改成了卷發,又去了服飾廣場……

當阿狐一副像阿鳳孿生姐妹的打扮出現在阿鳳面前時,阿鳳男朋友的眼都直了,阿鳳差點氣得暈倒……

事后,阿狐還對阿鳳說,你男朋友不是什么好東西,他摸我的屁股。

一連好幾天,阿鳳都沒有理阿狐,不管阿狐說什么阿鳳都假裝沒聽見。阿狐很納悶。大成知道事情經過后把阿狐拉到角落里勸導說,美女何愁無郎嫁。你有必要為了一個男人跟阿鳳一個發型嗎?真是的!

阿狐干脆把頭發剪了。

一天夜里,黃經理懷揣一塊晶瑩剔透的翡翠玉來找董事長的秘書小吳。小吳今晚值班。自從上次發生桃色事件后,黃總的老婆雖然余怒未消,但為了自己老公的仕途前程,她還是同意黃總拿出他們珍藏多年的唯一一塊翡翠玉去向董事長的紅人——秘書小吳表示一下意思,感謝他上次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黃總來之前對老婆說,今晚使的乃“美玉計”也!為的是鞏固一下以后的江山。再說他的女兒快大學畢業了。黃總得意洋洋地邊想邊上樓,想自己運籌帷幄的聰明,步伐過于激動,竟在樓梯拐彎處摔了一跤。“啪”!那塊玉從黃經理的兜里飛出砸在地上一下摔得粉碎。

太可惜了!一個聲音在黃總的頭頂響起。黃總趕緊起身,卻見阿狐露著比臉更白的牙齒說,不好意思,我把東西落在公司了,只得晚上來取。黃總狼狽不堪,阿狐則昂首挺胸地踏過一地的翡翠碎玉欣欣然而去……

人事部女主任找去了阿狐。主任說,阿狐啊,你來我們公司沒多久,業務水平不錯嘛?？稍谟行﹩栴}上……比如你把頭發弄來弄去的,還有,你把臉涂得跟妖一樣的白……

阿狐心里“格登”一下,她瞄了一下主任,她看到了主任臉上像蒼蠅屎似的滿臉雀斑——心里就有數了。

以后每隔一段時間阿狐的臉上就會出現一粒斑。半年后,白白嫩嫩的阿狐臉上也長滿了雀斑。于是情況就發生了很大變化,再沒有男人上她這兒來轉悠了。原先食堂吃飯排隊,她后面總是擠滿了男人,屁股后面總像有什么東西盯著,非常討厭,現在沒有了,再發展下去,那個大成竟然來拉她當“保護傘”了,經常會在半夜打電話給她:阿狐啊,如果明天我老婆問起你就說我和你一起在公司加班。別忘了,和你一起!大成是在公司加班。只不過阿狐有一次發現他和人事部女主任在沙發上加班。阿狐想,不跟他老婆說實話這有多殘忍。可阿鳳說,跟他老婆說實話更殘忍。阿狐糊涂了:這是什么人間邏輯啊?但每次大成和主任“加班”阿狐都會恨恨地想:哪一天沙發腳斷了,那才好呢!誰知沒過幾天,緊要關頭沙發腳真的斷了。大成的腰閃了,就好長時間不能“加班”了。阿狐哧哧笑了,說,活該!

阿狐憑借自己的才能做了創業部經理。阿狐也有了一個叫向林的男助理。這個向林似乎對阿狐關懷備至,令阿狐有好幾次都想對向林說點什么做點什么。

阿狐喜歡看動畫片。阿狐很喜歡小動物。所以阿狐生日那天,向林說,你叫阿狐,就送條“狐巾”給你吧。誰知阿狐一見用狐貍身上毛做成的圍巾竟嚇得連連后退,并且歇斯底里地大叫:向林,你太殘忍了!你們太殘忍了!

阿狐一口氣奔回自己的住處。自此之后,她便想離開公司不跟向林他們混日子了。

一天日落時分,阿狐慢慢地向公司走去,她的包里裝著公司證件鑰匙之類的雜物,她打算把它們悄悄地還回去,然后徹底消失。路過一家寵物店,阿狐看到一個女人牽著一條狗出來。突然,那條狗掙脫了女人的手飛快地朝馬路中間奔去。女人叫著“阿烏阿烏”不顧一切地追趕過去,眼看他們就要撞上汽車,在一片驚叫聲中,阿狐縱身一躍……

阿狐醒過來的時候,她的床邊全是美麗的鮮花還有溫暖的笑臉。阿狐沒有看到女人和那條狗,就一下子坐起身來問。沒想到大成竟然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大成拉住阿狐的手說,那個女人是我的老婆,她說她跟狗的感情比跟我好。阿狐松了口氣:大成肯定知道該怎么做了!阿風趁人不注意,偷偷塞過來一張紙,上面寫著:我讓阿強滾蛋了!他摸了佳麗的屁股。阿鳳說,阿狐你被車撞后,人們根據你兜里的信息,第一時間通知了公司的人。大家聞訊后都心急火燎地趕到醫院,一個個圍在你的病床邊噙著眼淚叫阿狐……阿狐晶瑩的雙眸閃閃發光。是向林把她送到醫院;是阿鳳對她精心護理;是大成為她來回奔波;是主任給她雪中送炭;是人們的溫情把她從昏迷中喚醒過來!并且,那條狐巾是仿的!

阿狐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這天,向林陪阿狐去散步,路過醫院走廊,竟然和黃總夫婦不期而遇。阿狐躲避不及,就僵硬著笑臉打了個招呼?？墒屈S總夫婦似乎并沒意識到她的任何舉動,只顧苦著臉朝著一個方向疾步而去。阿狐覺得奇怪就拉著向林跟了過去。一直跟到一間病房里,阿狐發現了躺在病床上黃總的女兒文文。

阿狐看著被白血病折磨得花容盡失的文文,腦子里全是文文從前花朵般綻放著的笑臉,心里就一陣陣地酸。尤其是被文文一聲一聲“姐、姐”叫著的時候,阿狐更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治好文文的病!

在阿狐的倡導下,全公司職員為文文進行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募捐,這種善舉一直延伸到社會上,經多方幫助,文文骨髓移植的費用基本湊齊了。一向揮金如土無所積蓄的黃總捧著那一沓沓善款就像捧著一顆顆的心,感動得要跪倒?？删驮诖蠹覟槲奈钠砀５臅r候,另一個問題出現了:無法找到為文文配對的骨髓。阿狐勇敢地想到了自己!

潔白的病床上,阿狐看著從自己身體里抽出來的被稱之為人體骨髓的液體,感慨之余更是欣喜,阿狐欣喜自己的一部分終于可以用來重塑一個完整的依然美麗如花的少女文文!

文文獲得新生后的第一個生日那天,黃總夫婦邀請全公司的人來參加文文的生日派對。當人們擁著文文對著點燃的蠟燭許愿的時候,美麗的文文深情地環顧著眾人,目光鎖定了阿狐,她和阿狐相互微笑并點了點頭,于是,文文許下了平生最虔誠的愿望。

【責編 謝志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