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女孩”任月麗：我有一雙愛情的翅膀

巴　山

她的歌聲，沒有煙花般的燦爛，也沒有金屬般的質感；打動聽眾的是比雪水更純的清澈，比天空更藍的干凈，那是一種發自靈魂的天籟。偶然問，她的視頻被傳到網上，不到一周，點擊率就飆升到3000萬；她唱的每一首歌曲，迅疾飛遍大江南北——她就是任月麗。一個沒有花容月貌，沒有學歷，在北京西單地鐵懷抱吉他、擁著愛情歌唱的女孩。

人生初見：“緣”來遇到的是你

任月麗說，唱歌就像吃飯一樣，可她是因為吃不起飯而唱歌。

2004年，16歲的任月麗帶著奶奶為她縫在內衣兜里的300元錢，從老家河北涿州來到北京。像大多數農村女孩那樣，她進了一家賓館當服務員。幸運的是，在杯盤的碰撞之間，她的青春沒有掉瓷；在洗滌劑的泡沫里，她的希望沒有被淹沒。除了給家里寄錢，她總是用從牙縫里省下的錢買一些音樂書或CD。

2006年夏天，任月麗路過西單地鐵，看見一個男孩一邊彈吉他一邊唱歌，吉他盒子里堆著路人給的錢。任麗月瞪大了好奇的眼睛：“這樣也能掙錢?”她把身上僅有的20塊錢給了男孩，說：“我能跟你學吉他嗎?”男孩笑了，爽快地答應她入伙，并推薦她跟著李剛學習。

李剛和任月麗是同鄉，因為一次重感冒導致聲帶出現問題后，他開始教別人唱歌。同是天涯流浪人，任月麗和李剛等人相處得很融洽。任月麗的“超樂感”，點亮了李剛眼里那份掩藏不住的驚喜。對于吉他的節奏，任月麗一聽就能掌握；對于流行歌曲，任月麗融入自己的感悟演繹后，效果之好甚至超過了原唱。任月麗冰雪聰明，李剛親切地稱她為“月亮!”

李剛常常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陪任月麗練歌，任月麗過意不去。李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誰叫你是我的得意門生呢，從你身上，我能看到我的未來!”

兩個月后，任月麗辭掉了服務員的工作，她背著李剛送的舊吉他，來到西單地鐵站。面對來來往往的陌生面孔，任月麗蓄積多時的勇氣突然沒有了，她傻傻地呆坐了半天。后來，她想起李剛傳授的“錦囊妙計”——“閉上眼睛唱!”她深吸了一口氣，轉軸撥弦，歌喉輕舒。“一開唱，就什么都不怕了!”那天，任月麗得到了讓她激動的60塊錢。從此，西單地鐵站多了一個“音樂天使”。

每天早上，在和李剛等人合住的地方，勤快的任月麗天不亮就起床，打掃衛生，做早餐，給同伴們打洗臉水。之后，她騎著自行車出去唱歌。看見朝陽從高樓后面升起，她的內心注滿了活力：“唱歌既是我喜歡的事，又能掙錢，這是多么快樂啊!”

有一天，任月麗發現李剛起得比她早，而且為她準備了洗臉水，她有些受寵若驚。李剛笑說：“你每天給大家打水，辛苦你了。你不能太累了，要保護好嗓子，嗓子是你吃飯的本錢啊!”

在地鐵站，惟一讓任月麗感覺不快的就是每天都得小心翼翼地應付管理人員。有一次，管理人員追趕任月麗，她嚇壞了，趕緊逃跑。回到住所，李剛寬慰任月麗，告訴她：“不要把吉他帶子從肩膀上解下來，要學會打‘游擊戰，每個流浪歌手都是這樣過來的。”李剛的幽默，緩解了任月麗內心的恐慌。

后來，任月麗漸漸明白了管理人員的辛苦，她每次總是把唱歌時占據的地方打掃得很干凈；遇到行動不便的人，她還會跑過去攙扶一把。地鐵管理人員看在眼里，慢慢地對任月麗“開恩”了。

北上南下：不舍的是那份癡情

任月麗的歌聲，常常會讓等候地鐵的外國人翩翩起舞。有一次，她的歌聲把一個熱戀中的女孩感動得稀里嘩啦，女孩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給她，足足一千多元。任月麗“傻”了，把錢推還給女孩：“給我10塊就夠了，我只要10塊!”

為了給家里寄錢，任月麗每餐只有咸菜和饅頭，買廉價的化妝品也成了一種奢望。吉他弦的撥片很小，又容易丟，雖然僅2塊多錢一個，但任月麗輕易不會去買，而是用撿來的膠扇動手制作，她為自己的“發明”而興奮不已。

時光荏苒，任月麗的純真和歌音在李剛的心里烙下了愛的痕跡。2007年春節前夕，任月麗的父親生病，任月麗把所有的錢寄回了家。因為沒有路費，她沒能回家過年。情人節那天，李剛買了一件羽絨服送給任月麗：“月亮，寒流還沒過呢，快穿上它吧。”任月麗有些手足無措：“剛哥，我怎么謝你啊l”李剛說：“今天咱們包餃子吧!”吃著餃子，李剛向任月麗表白了感情，他還變戲法似地從懷里拿出了一盒化妝品。任月麗的心中充滿了無言的感動。

任月麗每天都想著好好唱歌，多掙錢寄回老家，讓患有嚴重腎病、雙腿殘疾的父親得到醫治，讓80歲的奶奶安享晚年。當李剛沒有學生可教、生活捉襟見肘時，她還拿出一部分錢寄給李剛癱瘓在床的父親。

2007年8月，李剛雄心勃勃地到深圳發展，任月麗毫不猶豫地相隨相伴。然而，李剛加入的樂隊僅僅曇花一現就解散了，他四處尋職未果，失業了。抱負落空，李剛終日酩酊大醉。任月麗看在眼里急在心頭，她幾次勸說李剛振作起來，李剛總是不高興地回應：“我的事你少管!”

無奈之下，任月麗端起裝滿劣質白酒的酒杯，當著李剛的面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辛辣的液體刺激得她不斷咳嗽。李剛終于坐不住了，奪過酒瓶：“你不能這樣作賤自己的嗓子!”任月麗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沒有你，我唱歌還有什么意義!”李剛從沒見過任月麗這般強硬，他頹然坐下：“我不喝了，行嗎?”一瞬間，兩雙相視的眼里都淌下了淚水。

11月，李剛準備重回北京，可是朋友苦苦挽留任月麗，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證：“你在深圳會更有前途!”的確，任月麗在酒店里唱歌，得到的反響不錯。李剛無限傷感，他覺得不能耽誤了女友。思來想去，李剛留下一張字條：“月亮，我走了，不要找我!”

李剛登上北上的列車，回首望去，忽然看見一個人向他奔來，是任月麗，他的月亮!任月麗來得匆忙，連行李也沒顧上拿。李剛喃喃地問：“你來干什么?”任月麗撲進他的懷里，說了一句話：“這樣。我們不會孤單!”

李剛比任月麗大10歲，他很珍惜兩人之間的感情，雖然他不能唱歌，但他常常去書店看書，學習唱法和技巧，然后再教任月麗。溫暖的歌聲，美麗的愛情，陪伴著他們。

癡心無悔：月亮走我也走

2009年春天，任月麗的名聲在互聯網上迅速傳開，可是她自己并不知情，因為她根本不會上網，也舍不得花錢去網吧。后來，她發現自己每天賺的錢激增，有人拿著DV拍攝她，還有人找她簽名，她這才知道。自己翻唱的那首《天使的翅膀》已經聲名遠揚。隨后，她唱的《外婆》《如果》《一天到晚游動的魚》相繼被傳上網，征服了無數網友的耳朵。

李剛樂在心頭，他拿出準備給自己治嗓子的錢買了一臺電腦，想給女友一個驚喜。沒想到，任月麗執意要去退貨。李剛十分感動：“月亮，你聽我說，上了網我們就能接觸到最前沿的流行音樂了，就能找準以后的方向了。再說了，我的嗓子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治好的，我們慢慢再攢錢……”任月麗最終同意了。

3月下旬，在優醋網的邀請下，任月麗接受了采訪。第一次面對記者。面對鎂光燈，她無所適從，《驛動的心》唱得并不如人意，觀眾的掌聲里夾了噓聲。任月麗很慚愧，她覺得對不起主辦方，讓歌迷們失望了。網上的言論更是多了刻薄之詞：“離開地鐵通道的‘天然音箱，任月麗就什么都不是!”“瞧，她傻傻的樣子，還唱歌呢，不如干脆去乞討!”如刀如箭的攻擊不斷襲來，任月麗像風暴里一只受驚的小獸，無處可藏。

那些日子。任月麗總是沖李剛發脾氣。李剛則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他慢聲慢調地安慰任月麗：“別理會那些，烏云遮住了月亮，總不能不讓月亮發光吧!不營怎么樣，你永遠是我心中最有才華的女孩子!”任月麗惱怒地說：“別逗我了，我可不是什么明月!”李剛說：“你不是月亮，那就是星星、蠟燭、螢火蟲，是我心中最明亮的。”任月麗笑了：“你貧嘴!”

4月5日，任月麗收到央視網的邀請，但她很矛盾：一邊是喜歡的歌迷，一邊是看不見的森森鋒刃。她真的很害怕，害怕生活從此變得混亂不堪。李剛鼓勵她：“月亮，你不能對不起大家的熱情，是靠著大家的幫助我們才能在北京立足。哪怕被人取笑，你也要去，大不了以后到別的地方唱歌。”任月麗深情地望了一眼男朋友：“我去!”

這一次，任月麗表現良好，歌迷們在她那泉水般的嗓音里得到洗禮。很快，她的粉絲成群，網上的“西單女孩吧”。“西單女孩群”相繼涌現。“盛名”之下，任月麗卻不被允許去地鐵唱歌了，因為眾人圍觀影響站臺秩序。

5月，任月麗含淚告別了熟悉的西單地鐵，并發表了一則樸實的聲明：“謝謝各位好心人，我是靠唱歌來養家的，我不想出名。在西單地鐵賺錢容易一些，有時候一天能賺一百多塊錢。希望大家別再關注我，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是希望被關注的。我會再找地方唱歌的，雖然很困難。我會努力的。”對此，李剛的表白只有一句話：“月亮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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