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十萬人參演的集體精神 認為概括了朝鮮的政治氣候

西方借《阿里郎》解讀朝鮮

本報駐朝鮮、韓國、英國、德國、俄羅斯記者 周之然 李征 紀雙城 青木 柳直

“朝鮮民族就是阿里郎民族。”無論是接待訪朝游客的朝鮮導游，還是“世界第一大團體操”演出《阿里郎》的導演，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都這樣驕傲地介紹自己。8月中旬，已被載入世界吉尼斯紀錄的《阿里郎》再次公演，十萬人整齊劃一的表演再次讓世界觀眾震撼。自19世紀歐洲出現大型現代團體操以來，這種被認為表達集體認同和對領袖尊敬的活動如今幾乎只能在朝鮮才能看到。朝鮮人把參演《阿里郎》看成是“一種榮耀”，西方則強調這是“地球上最偉大的宣傳秀”、“概括了朝鮮的政治氣候”。不過，對《阿里郎》折射出的朝鮮的集體精神，西方許多媒體和專家的言論中透出一種模模糊糊的敬畏，因為這樣的活動在西方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阿里郎》導演稱參加演出是榮耀

《阿里郎》本是朝鮮民族最具代表性的名曲，表現的是傳說中一對青年男女的愛情故事，同時展現了朝鮮民族的命運。1910年至1945年，日本曾對朝鮮半島進行過殖民統治。這期間，朝鮮人以“阿里郎”為暗號發動起義，日本殖民者下令誰唱阿里郎就要被殺頭，但這并沒有嚇倒民族自尊心極強的朝鮮人。1926年，導演兼演員羅云奎創作的以抵抗日本壓迫為主題的影片《阿里郎》曾在公眾中引起強烈反響。時至今日，在朝鮮半島隨處可見“阿里郎”的字眼，就連韓國發射的多功能衛星也取名“阿里郎”。不僅如此，很多韓國餐館也打出“阿里郎”的招牌。

8月20日，《阿里郎》導演金錦龍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獨家專訪時講了演出的來龍去脈。金錦龍介紹說，《阿里郎》表演最早是金正日總書記于2002年紀念金日成主席誕辰90周年之際提出來的，要求“創作一部能反映朝鮮全國人民一致思念金日成主席的藝術作品”，作品還要總體體現出朝鮮人民過去趕走日本侵略者以及進入21世紀進行國家建設和將來過上美好生活的共同愿望。《阿里郎》涵蓋了日帝強占時期、朝鮮解放時期、朝鮮建國時期、國內恢復建設時期、勞動黨創立時期和強盛大國建設時期的全過程。金錦龍說，演出內容并不是一成不變，會根據最新形勢的變化進行增減。今年的《阿里郎》就增加了“150天戰斗”和“2012建設強盛大國”的內容。

金錦龍說，《阿里郎》將大型團體操和音樂歌舞及雜技表演有機地融為一體，由十萬多名幼兒園兒童、青少年學生、企業工人、機關工作人員和文藝工作者等各領域的人員聯袂登臺獻藝。參加演出的人員雖然非常多，但所有演出者都具有高度的組織性、紀律性、政治性，展示出“一心團結”的偉大威力。此外，能參加《阿里郎》表演，對每一位參演者來說都是一種榮耀，每個人都非常珍惜演出機會，會主動抽時間進行排練。比如大學生每周會抽出兩三天時間，每次排練兩三個小時，熟悉每一個動作。

“地球上最偉大的宣傳秀”

據金錦龍介紹，從8月10日第一次演出開始到20日，《阿里郎》今年已公演7次，觀看表演的外國觀眾有2000多人。金錦龍說，外國觀眾很喜歡這場演出，他講了一位法國漫畫家兩次觀看《阿里郎》的故事。演出針對外國觀眾的票價分為4等：特等座300歐元，集中在主席臺一側，依次向主席臺兩邊延伸是150歐元的一等座、100歐元的二等座和最便宜的80歐元的三等座。該法國漫畫家第一次看演出時買的是三等座，還覺得太貴，但一看完就后悔為什么沒買位置更好的票。后來，他又買了一張一等座，重新觀看了演出。金錦龍說，據他所知，許多外國觀眾都不止一次觀看過《阿里郎》。據記者了解，《阿里郎》無形中還成為擔負朝鮮外交、政治任務的演出，用來接待重要的國際客人，中韓等國都有領導人在現場觀看過表演。

看過《阿里郎》演出的韓國人心態比較復雜。韓國《京鄉新聞》曾刊文批評稱，一些韓國左派人士居然在看過演出后說“令人激動”，“近似神話”。在多數韓國人看來，《阿里郎》“既是文藝演出，也是政治炫耀”，朝鮮希望借這樣大規模整齊的演出向外界顯示朝鮮的內部團結和凝聚力，顯示朝鮮人民對領導人的愛戴，證明其體制的鞏固。很多韓國人都希望借赴朝之機看一看這場享有盛名的演出，但高層政界人士訪朝時是否觀看演出則成為一個“政治問題”。前總統盧武鉉2007年10月訪朝時觀看了《阿里郎》，結果韓國部分保守人士批評說，“這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對朝鮮政權和政治制度的認可”。相比之下，美國人似乎并沒把看一場朝鮮人的演出看得那么嚴重。2000年10月，時任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訪問朝鮮，看了可以說是《阿里郎》前身的大型團體操表演——《百戰百勝的朝鮮勞動黨》。她看后表示，朝鮮能組織這樣的演出“實在令人感到吃驚”。

韓聯社曾報道說，朝鮮一直拒絕美國和日本記者采訪《阿里郎》演出。但實際上，外電有關報道這幾年非常多。奧地利《信使報》8月18日以“世界最大的團體操”為題介紹說，“去平壤無論如何必須在五一體育場觀看《阿里郎》”，“它是一個充滿異國情調的集體大彌撒”，它展示了朝鮮的歷史，有打擊日本人的英雄事跡。不過，它并沒有展示這個國家的軍隊現狀。德國很少有這種大型集體演出。對德國人來說，個人意志排在第一，然后才是集體。因此，德國國家電視臺評論說，“這里沒有個人，只有集體”。

CNN2007年曾稱《阿里郎》是“地球上最偉大的宣傳秀”，是一場“無與倫比的壯觀宣傳”，對外展示了朝鮮的“教化”，這樣的“神話”在資本主義社會是不可想象的事情。2007年10月，英國《衛報》報道亞洲新聞的記者也以“世界上最大的宣傳展示”為題報道《阿里郎》演出，并評論說，“僅從場面看，包括奧運會開幕式在內的演出都無法與《阿里郎》媲美”。

歐美人看《阿里郎》更興奮

據韓國《日刊體育》去年8月報道，朝鮮高麗旅行社一位員工在接受美聯社采訪時表示，《阿里郎》是世界上最美的演出，“連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都無法與其相比”，“因為演出的人數和觀看演出的人數都要多得多”。

金錦龍導演告訴記者，《阿里郎》每次公演都有六七萬名朝鮮觀眾去看。朝鮮居民基本可以免費觀看，但記者聽有的朝鮮人說只要花不到兩元人民幣就可以買票看。《環球時報》記者還到現場親身體驗了《阿里郎》的魅力。在正對主席臺的“翻牌”區域，2萬多名朝鮮少年不停地變換手中各種顏色的牌子，組成了一幅幅彩色巨圖，因為動作整齊，效果就像是用計算機控制的電子展示牌。每到演出精彩處，記者身邊的朝鮮觀眾就會發出這樣的贊嘆：“莫西伊達！”，它在朝鮮語中的意思是“真好看”。

在《阿里郎》的門票上，用英文印著“大型團體操和藝術表演”。在體育場檢票入口處，外國觀眾還可以買與《阿里郎》有關的光盤、紀念章、英文的宣傳畫冊和穿著朝鮮傳統服裝的女孩玩偶。可以說，《阿里郎》成了拉動赴朝旅游的一張王牌。俄“聰明旅行”亞洲新聞報道欄目在介紹《阿里郎》時甚至用了52張圖片。2002年的《阿里郎》演出共吸引海外觀眾2萬人，這給朝鮮帶來了很大的外匯收入。朝鮮高麗旅行社去年組織了800多名外國人來朝觀看《阿里郎》。德國一家大型旅游公司的銷售代表奧勒弗曾同一個小型德國代表團到朝鮮看過《阿里郎》，他告訴記者，盡管演出宣傳的精神西方民眾未必能接受，但大家還是對這個“世界第一團體操”很感興趣。如果條件成熟，他所在的公司也準備開辟朝鮮游，特別是在《阿里郎》公演期間。

《今日美國報》2008年8月報道說，美國人可以訪問朝鮮的機會之一是每年的《阿里郎》演出期間。有的美國旅行社一年可以組織數十人到數百人的散客到朝鮮看演出。平均每個美國游客訪朝5天并觀看《阿里郎》的費用是2885美元。但今年半島局勢緊張影響了來朝鮮看演出的人數。據丹東中青國際旅行社孫先生介紹，也有來自美國、德國、加拿大等國的西方游客參與中國旅行社的朝鮮游。而西方游客在觀看《阿里郎》時，看上去比中國游客還要興奮。

《阿里郎》概括朝鮮政治氣候

近現代大型團體操起源于19世紀的東歐。冷戰期間，能夠展示出社會朝氣的團體操依舊在社會主義國家上演，成為人們表達集體認同和對領袖尊敬的一種方式。但現在幾乎沒有哪個國家能像朝鮮這樣堅持排練大型團體操了。朝鮮曾先后于1995年10月和2000年10月編排過慶祝朝鮮勞動黨建黨50周年和55周年的大型團體操。與記者有工作往來的朝鮮政府和勞動新聞社的一些人都親身參加過這樣的演出。他們說，選拔過程很簡單，只要身體好，跳幾個動作就能被選上。2007年8月15日，《阿里郎》被正式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

俄羅斯《新聞》電視臺8月12日評論說：“這對朝鮮來說是一重大事件。大型表演將持續2個月，許多外國游客到朝鮮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觀看它。今年的演出有所變化，組織者希望通過演出更好地向世界顯示朝鮮人民的精神力量、朝鮮人民與眾不同的能力和傳統文化藝術及共和國新的現代化面貌。”還有俄媒評論說，世界上資本主義國家創造了不少奇跡，但只有在朝鮮這樣的國家才能看到由十萬人進行的世界上最美的演出。俄羅斯科學院遠東研究所專家康斯坦丁·阿西莫洛夫表示，朝鮮政府需要這樣的演出，通過它向世界表達朝鮮領導人的政治目的。

倫敦攝政學院政治學系教授唐納德·韋伯研究東亞政治，看過《阿里郎》的演出視頻，他的最大感受是“演出很好地概括了朝鮮的政治氣候”。韋伯說，像《阿里郎》這樣的演出在英國自古至今從來沒有過。這不僅是因為英國沒有民間過百上千人的團體表演風俗，更是因為在這個國家純粹性地向政治領袖獻上政治祝福的活動，即使是英國女王也無法享受得到。韋伯承認，在對領袖或是中央政府表達崇敬的方式上，東西方有著很大差異。韋伯還說，短時間內編排這樣大型團體表演是件“不可思議”的工作，因為連英國皇家衛隊都常常被人嘲笑“走得不齊”，這從側面說明朝鮮民眾的淳樸和任勞任怨。德國東亞研究所專家格日清也認為，《阿里郎》是朝鮮政府自信的表現，也符合朝鮮政治體制的內在邏輯，“這既是向人民宣傳，也是對外的一張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