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遮住了我的陽光

徐全慶

張春水最怕見的就是趙文福。但這兩天他有點盼著見趙文福了。

張春水和趙文福原是極好的同學,大學畢業后又分到同一所學校教學,住前后樓。沒事的時候兩人喜歡一起去吃飯,你請我一次我回請你一次。張春水課教得極好,在學校很有名氣。張春水就常常和趙文福探討教學方法,說是探討,但其實都是張春水在向趙文福傳授經驗。趙文福每次都是很認真地聽,然后不失時機地說兩句佩服的話。那個時候,張春水是一天不見趙文福都會很難受的。

張春水怕見趙文福是趙文福當上科長以后的事。趙文福在學校沒干幾年,就轉行到一家政府機關。那時候,兩人還經常在一起喝閑酒,還是你請我一次我回請你一次。張春水還時常替趙文福感到可惜,說教壇上一顆璀璨的新星還沒升起就隕落了。說完就咂咂嘴,然后搖搖頭。有時,說到動情處,張春水還會勸趙文福,老弟,干脆回來教學算了,你的性格不適合在機關干,你在機關注定也混不出什么名堂來,何必還在那里干呢?

但張春水沒想到的是,趙文福很快就混出了點名堂,沒幾年就當上了科長,并且還有點實權。這時候,兩人還在一起喝酒,都是趙文福請張春水。其實也不是趙文福請,是別人求他辦事,請他吃飯,他喊上張春水。去了幾次,張春水就不愿意去了。坐在飯桌上,他覺得和趙文福不對等了。尤其是一桌子人都圍繞趙文福轉,趙科長長趙科長短的招呼著,把他冷落在一邊,他更覺得矮了趙文福三分。有兩次,張春水要回請趙文福,趙文福不去,說,你請客得自己掏錢,花那冤枉錢干什么?張春水沒有機會喝不花錢的酒,也就沒有機會回請趙文福。趙文福再請他吃飯,張春水找借口不去了。后來,他索性躲著趙文福,不敢見他了。

再后來,趙文福居然當上了副局長,張春水就更怕見他了。看見趙文福,能躲開他就繞道躲開。有時實在躲不開,他就掏出手機,裝作打電話,不看趙文福,低著頭匆匆從旁邊走過去。

張春水常常感嘆,我怎么會認識趙文福呢?有了趙文福,自己的世界暗淡了多少呀。

但現在不一樣了,張春水成了名人了。業余時間,張春水喜歡寫點小文章,隔三岔五地也有些豆腐塊見諸報端。前不久,他參加了一個全國性的征文大賽,那個大賽影響很大,很多媒體都進行了報道。張春水沒想到自己居然能獲個三等獎,獎金3000元。他的名字出現在很多媒體上,頒獎的盛況還上了電視。不少文學愛好者通過各種方式向他祝賀,請他指點、提攜。張春水就有名人的感覺了,腰桿也挺直了許多,你趙文福再牛,又有幾個人知道你?可咱現在是全國的名人了。

再見到趙文福時,張春水遠遠地迎了上去,說,趙局長,哪天有空我請你吃個便飯。趙文福愣了一下,說,老兄,有什么事要幫忙嗎?張春水說,我能有什么事請你幫忙,就是請你吃個飯。于是就說了征文獲獎的事,末了添了一句,很多媒體都報道了,我們省就兩個人獲獎。

于是就請趙文福吃飯。陪客的是幾個文學愛好者,大家一句一個張老師,不停地稱贊他的文章,張春水又有一種找回春天的感覺,人也意氣風發起來。

話題自然繞不開征文大賽。說到頒獎時,趙文福問,場面很隆重吧?那當然,張春水說,于是詳細介紹了頒獎的盛況,還拿出他與一些名家的合影。末了又不無遺憾地說,可惜我們省的田文沒有去,他獲得的是二等獎。

趙文福就說,老兄不愧是才子,真讓人羨慕呀。有時間把你寫的文章整理一下,讓你老弟我好好學習學習。張春水就樂呵呵地說,好。

從那以后,張春水就覺得自己的天空又明媚起來,見到趙文福時也不躲了,還主動打招呼。

有一天,一個朋友告訴張春水,趙文福偶爾也寫點文章,起了個筆名叫田文。

朋友聲音不大,張春水卻覺得像一個炸雷,他的天空頓時下起了瓢潑大雨。

(摘自《百花園?小小說原創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