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資女人和紳士男人的三個夜晚

木　夕

那是10月的一個周末，伊丹去參加一位同事的生日派對，邂逅了來自美國西部、名叫諾曼·戴爾的英俊男人。看似無意，實是有心，同事安排他們坐在一起。

不知怎么，伊丹有些緊張，也許是被諾曼那運動員一樣健美的身材和像加州陽光般迷人的笑臉吸引住了。趁諾曼去洗手間時，同事告訴伊丹：諾曼是一位前途可觀的建筑設計師，35歲，個人資產超過百萬，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名鉆石王老五。

“機會難得，你可要抓住喲!”同事開玩笑。

許是受了同事的鼓舞，許是酒精的作用，伊丹主動和諾曼攀談起來，她一口流利的英語和受過訓練的甜美聲音，很快就贏得了諾曼的好感。交談中，他們發現彼此有許多共同點，比如喜歡邁克爾搖滾樂隊，喜歡那首《那是你要走的理由》。

“那么電影呢，你喜歡現在的好萊塢大片嗎?”諾曼一邊給伊丹斟酒一邊問。

“不喜歡。”伊丹輕輕搖搖頭。“我喜歡老片子，像《女人香》《美國往事》。”

“那么你一定喜歡羅伯特·德尼羅了，還有他臉上的那顆痣。”諾曼不無幽默地說。

伊丹忍不住笑了：“是的，我認為，那是他身上最性感的部分。”

諾曼也笑了，舉起杯和伊丹的杯輕輕碰了一下：“來，讓我們為這顆性感的痣干杯。”

兩個原本陌生的人，從電影史上這顆最為著名的痣開始，突然問走近了。

分手時，諾曼給了伊丹一張手寫的名片，上面有他住處的電話號碼。同樣，伊丹回敬了一張自己的。

第二天上班，只要桌上的電話一響。伊丹就緊張得心跳。

下班的時間到了，伊丹望著電話，失望、發呆。同事喊她快走，要發班車了。伊丹緩緩站起身，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電話震耳欲聾地響了起來。伊丹撲過去抓起話筒，心咚咚跳不停。

“嗨!”電話里傳來諾曼的聲音。

“嗨!”伊丹輕聲道，懸了一天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20分鐘后，伊丹坐在了馬克西姆餐廳。這是一頓美妙的晚餐，伊丹幾乎沒吃什么，她已經被甜蜜和快樂填飽了。

離開餐廳，諾曼帶伊丹去了自己在上海的家，一個上下兩層、近200平方米的大房子，樓上是臥室和書房，樓下是客廳和廚房。客廳很大，諾曼拿起搖控器摁了一下，對面墻上徐徐落下一個屏幕，像一個小型影院。兩個人坐在寬大松軟的沙發上，欣賞羅伯特·德尼羅主演的《美國往事》。

看完電影已是午夜，諾曼送伊丹回家。

午夜的上海，一片燈的海洋。諾曼默默開著車，伊丹靜靜地坐在旁邊，車上反復播放著《那是你要走的理由》。這一個晚上，他們幾乎沒怎么說話，但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諾曼把伊丹送到家，告別時，他伸開雙臂抱住伊丹，在她兩邊臉頰輕吻。

這一吻。讓伊丹徹底墜入情網。

兩天后，伊丹和諾曼又一次相聚，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餐廳。

用過餐后，侍者送上茶。諾曼默默喝著，半晌，抬起頭注視伊丹，緩緩開口：“明天我要回美國陪父母過圣誕節，我反復考慮，還是決定走之前和你談清楚。”

伊丹的手，微微發抖。她本能地預感到，諾曼將要說的話，對她一生很重要。

“我想……”諾曼頓了一下。“讓你做我在上海的生活伴侶。”

伊丹的心跳得厲害，看了一眼諾曼。低下頭：“這算是求婚嗎?太快了吧。”

“我要解釋一下。我說的生活伴侶，不是指婚姻。40歲之前，我不會考慮結婚，因為我不能肯定自己能否徹底安定下來，所以不能給你承諾，給自己束縛。當然，也不是指愛情。我承認我喜歡你，對你有好感。但僅此而已。我是有過經歷的人，我很清楚，戀愛這種事很麻煩，占用精力。我現在的年齡，正是收獲的季節，不想把時間和精力用在這上面，這對我的事業沒有任何好處，我要直接步入生活。”

伊丹感到自己的心在下沉。她并沒有想到婚姻，她還沒來得及想。諾曼的提議這么直言不諱，這么直截了當，她感到自尊心被傷害了。她不想再聽下去，但不知是出于愛，還是出于禮貌，她繼續坐在那里，往下聽。

諾曼繼續說道：“我和公司簽了5年合同，也就是說。這5年我要呆在上海。我工作很忙，白天過得很充實。但我不想晚上下班回到家，一個人對著空空的大房子，獨自吃晚餐。我需要一個生活伴侶，除了不履行法律手續、不做終生承諾，其他方面和婚姻一樣。如果你同意，5年內，你是我事實上的妻子。我每月會給你家用，負擔所有開銷。你要答應我4個條件：第一，不許工作：第二，不許吸煙；第三，不許喝酒；第四，不許哭。如果你同意，等我從美國回來，我們一起去醫院做身體檢查。如果我們都健康，你就可以搬到我那兒。和我一起生活。”

伊丹低頭凝視著手中的茶杯，一言不發。氣氛有些沉悶，諾曼清咳了一聲，低聲道：“你不用現在回答，你可以利用我休假的這些天，好好考慮一下，等我回來再作答復。”

伊丹抬起頭，兩眼盯著諾曼，冷冷地笑了：“不，我現在就可以答復你。不過，既然是一份契約——我這么理解沒錯吧?”

諾曼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沒錯。”

“那么在簽約前，我有權說說我的想法。”伊丹語調平靜。連她自己都奇怪這份平靜是從哪兒來的。

“首先。我要謝謝你這么開誠布公。按照我們中國的傳統，我應該以禮相待，也要開誠布公。如果我同意這份契約，5年之內做你法律之外的全職太太，那么5年之后契約期滿，那時我已經30歲，除了照顧你，沒有別的工作經驗。我將靠什么生活?”

“這個……我也考慮過。作為補償，如果你想出國，我會為你擔保并承擔前期費用。如果你不想出國，我會給你一筆錢。”

“謝謝你，你想得真周到。”伊丹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

“這么說，你同意了?”諾曼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

“不……”伊丹說，“盡管這份契約很誘人，但我還是要拒絕。”

“為什么?我喜歡你，而你愛我，我已經感覺出來了，你為什么要拒絕和我一起生活呢?”諾曼不解地問。

“你說的沒錯，我是愛你。”伊丹不無凄楚地一笑，“但還沒有愛到愿意為你放棄我的生活的地步。我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吸煙，更不喜歡哭，也不是非要工作不可。如果你和我商量。而不是作為條件提出這些要求，我會答應的。但是，我不允許由你來給我規定生活方式，畢竟這是我的生活，要由我自己決定，這就是我拒絕你的理由。再見了，諾曼先生，謝謝你的晚餐。如果你愿意，我希望這頓飯按照你們美國的方式，AA制。”

“不，我不愿意，請你讓我來付吧。”

這是他們最后的晚餐，以浪漫開始。以現實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