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宜發,生于1949年10月,河南長垣人。1968年畢業于鄭州鐵路司機學校,歷任機務段司爐、副司機、司機、鄭州鐵路分局秘書、鄭州機務段黨委副書記、副段長、黨委書記、段長、鄭州鐵路局紀委書記、鄭州鐵路分局副分局長、鄭州鐵路局副局長、局長,現任鄭州鐵路局調研員。1998年開始發表散文作品,著有散文集《我心永恒》《我的太陽》,其散文作品常在全國報刊雜志發表,系河南作協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協副主席。
探訪范園
偶然的一次機會,我乘坐的汽車行駛在鄭州經少林寺到洛陽的高速公路上,路旁有一尊塑像,車速放緩我認真辨認塑像底座上的幾行字,才知道那是歷史名人范仲淹的塑像,后面園子蒼松翠柏高高矗立, “范園” 兩個大字隱約可見。從那時起,我就有心思要到那里看個明白,是什么原因使這里成了范仲淹的紀念地?
帶著這個疑問,前幾天我和我的伙伴劉曉勇又一次路過這里時,我決定探訪范園。
四十多年前我在中學就學過范仲淹的《岳陽樓記》,他那“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名言,早已深深地留在我的腦海里。2007年初我去南陽檢查工作,忽聽早年從鄧州一中畢業的肖鵬講,范仲淹的名著《岳陽樓記》并非在岳陽寫成,而是出自鄧州,現在的鄧州一中就是當年范仲淹在鄧州出任知州時辦學任教的花洲書院。肖鵬的話讓我很吃驚,工作之余便專門走進鄧州一中,看到了鐫刻在屏風墻上的時任巴陵郡(今岳陽)知州的藤子京當年懇請好友范仲淹撰寫《岳陽樓記》的親筆信,字字情真意切,發自肺腑。范仲淹與藤子京同屬有志之士,品學兼優,為同榜進士。藤子京深知范仲淹文才過人,寫好這樣的文章非他莫屬。慶歷六年(1046年)6月15日,藤子京派人千里迢迢從岳陽送來一封“求記信”,請求范仲淹為整修一新的岳陽樓“作記”,稱“文章非出于雄才巨卿者不成著”,并附《洞庭晚秋圖》給范仲淹參考,可見藤子京對范仲淹的學識佩服至極。范仲淹接到老友藤子京的親筆信件,仔細閱讀,百感交集,反復考慮這篇文章的結構及寓意,聯想到他在人生道路上的坎坎坷坷,要用手中這支筆表達出自己那憂國憂民的思想情感。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范仲淹于9月15日奮筆疾書,為我們留下了這筆寶貴的精神財富。
范園就在高速公路旁邊,看似很近卻不好走。還是劉曉勇有經驗,憑著他多年養成的汽車司機的職業敏感意識到距離范園已經不遠了,我們決定從呂店鄉出口下高速路,一邊打聽一邊慢慢行走。行至周溝村便不知該怎么走了。正當我們犯愁之時,不遠處走來一個天真爛漫的農村少年,個子不高,看上去挺機靈。曉勇下車幾句話說得他高高興興上車給我們帶路。經過簡單的交流我得知這位熱心的小家伙名叫周帥通,今年剛剛15歲,在伊川縣上初中一年級,周圍十里八村都熟悉。通往范園的路實在難走,若不是小帥通帶路,憑我們自己去摸索恐怕到天黑也難找到地方。駛過溝溝坎坎,穿過嶺嶺洼洼,總算到了范園,門前坐著二位老人,他們的職業就是守護園子。其中之一是范仲淹第29世孫、69歲的范欽誠,他身體硬朗,精神矍鑠,說起話來鏗鏘有力。說明來由,老人陪我們一同進園,講述他知道的那些事情……
范仲淹出生在江蘇蘇州,兩歲時其父不幸去世,母親謝氏為求生存不得不帶著年幼的他遠離家鄉。范仲淹自幼聰明好學,23歲就讀河南睢陽天府書院,寒窗苦讀,成為了一個出類拔萃、精通儒家經典、博學多才又擅長詩文的人。1015年他26歲考中進士步入仕途。范仲淹為人正派,忠于職守,敢于直言,可他的仕途并不平坦,雖曾被朝廷委以重任,但也因皇帝聽信小人讒言被貶,受到不公待遇。范仲淹在京城任職期間老母病重與世長辭,由于世俗的偏見,母親病故無法葬入范家祖墳,只得葬于他鄉,這事在范仲淹心里一直是一塊心病,他常常因此悶悶不樂,想到母親辛勞一生,死后連塊安身之地都沒有,痛苦至極釀成大病。當朝丞相王延齡聽說后前往他家中探望,得知詳情后說,當朝皇帝宋真宗曾看中一塊墓地,后來又發現了一個更好的地方,先前看中的那塊地就不用了,試看能否讓皇帝恩賜于他。真宗皇帝看到王延齡的奏章之后,有感于范仲淹的孝心,就將伊川縣境內天平山下這塊墳地御賜給了范仲淹,范仲淹隨即將老母遷葬于此,這塊寶地便成了范家墓地。
1043年,時任宋朝參政知事(相當于副宰相)的范仲淹,對當時朝政的弊病極為痛心,提出“十事疏”,主張實行建立嚴密的仕官制度等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宋仁宗采納了他的建議并陸續實施推行,史稱“慶歷新政”。遺憾的是這些推動社會進步的改革很快遭到了“保守派”的反對,范仲淹因而被貶,后來到鄧州做了知州,1052年在赴穎州任職途中溘然長逝。范仲淹去世后其兒子遵照他的遺愿,把他葬在天平山下陪伴老母。北宋時期大文學家、政治家歐陽修親自撰寫碑文,高度贊揚了范仲淹不平凡的一生。之后,范仲淹的長子范純佑過世后也葬在這塊墓地,日夜陪伴著自己的親人。
我與范欽誠交流,每句問話都是有目地的,話題當然要談到范仲淹的那篇經典之作《岳陽樓記》。范仲淹一生留下了許多作品,廣為人知的就數《岳陽樓記》了,這篇名著究竟出于何地,是岳陽還是鄧州?在許多人心中都是個疑問。我特意問到范老,范仲淹的《岳陽樓記》是在什么地方寫的?他寫這篇文章之前是否去過岳陽?范老非常肯定地回答:“范仲淹沒有到過岳陽,《岳陽樓記》是他在鄧州任知州時所寫……”范仲淹生在蘇州,幼年時期就遠離家鄉到山東、河南讀書,中舉步入仕途后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宋朝古都開封和河南鄧州等地度過,對中原大地有很深的感情,他的后裔第14世孫也由江蘇遷居到現在的伊川縣一帶,扎根中原。范老的一番話很合乎情理,范仲淹在世時期的代步工具是牲畜,從中原到岳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他不可能毫無目的地到岳陽枉走一趟。范仲淹與藤子京交往很深,彼此相互了解勝過他人,慶歷六年藤子京寫給范仲淹的“求記信”特意附上《洞庭晚秋圖》供其參考,也證實了范仲淹不曾去過岳陽。當然,范仲淹究竟是否到過岳陽,以及他的《岳陽樓記》出自何地至今仍有爭議,多少年來也沒有最終結論。《岳陽樓記》問世已近千年,爭議的焦點現在很難考證,留給人們的只能是一個千年之謎。
其實,范仲淹是否去過岳陽倒不重要,去過也罷,沒去過也罷,重要的是他給后人留下的《岳陽樓記》的確是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記文短小精悍,全篇僅有三百多字,就把當時巴陵郡的盛況、洞庭湖的浩瀚和岳陽樓的雄姿描述得活靈活現,給人們以身臨其境的感覺,讓大家共享大自然的恩賜和勞動人民創造的古代藝術成果。文章的可貴之處在于抒發了作者真實的思想情感——“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范仲淹從一個普通百姓踏入政界走上仕途,成為北宋時期的一個高級領導,既有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艱難體會,又有身居高位的切身感觸,深知國家處在各種矛盾之中,有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他極力倡導為官要多為老百姓辦實事,多為老百姓解憂愁,“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是各級為官者首先應該想到和做到的。人類社會處在各種矛盾之中,舊的矛盾化解了,新的矛盾又要產生,老百姓也要理解國家的難處。一個國家也和居家過日子一樣,大有大的難處,小有小的不易,都有不測之憂。大家要相互理解,為國分憂,營造一個好的氣氛和環境。在當前構建和諧社會的實踐中,不更需要這種精神嗎?理解是和諧社會的基礎,沒有理解哪來的和諧!倘若大家都站在各自的角度片面地看問題,沒有溝通,沒有理解,矛盾豈不越來越多,何談和諧。多一份理解多一份愛心,多一份理解多一份和諧。只有大家互相理解社會才能充滿愛,充滿和諧。范仲淹正是因為有那段出任參政知事力主改革而受挫的經歷,思想上的憂慮和痛苦終日纏身,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憤然辭去朝廷職務,才有了“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感受。文章的絕妙之處是他借助自己的筆,描述了不同人士登上岳陽樓的不同感情。登上岳陽樓的人不計其數,而他們的身份、職業、素質、地位、家庭、事業以及心情等各不相同,因而登岳陽樓的感受也不會一樣。他認為,天下人都應該以國家為重,心想民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要計較個人得失,要“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岳陽樓記》是范仲淹的代表作,他把自己社會實踐的感性認識,錘煉升華為一種理性認識,“為民解愁,為國分憂”,以散文的形式展示自己的內心世界,給人以啟迪。他的“憂樂觀”,也表現出作者心有民眾的博大胸懷。
探訪范園讓我心靈上又受到一次洗禮,對范仲淹的一生又有了新的認識,對他寫作《岳陽樓記》的背景又有了更多的了解,對《岳陽樓記》這篇傳世佳作的寓意又有了更深的理解,心中不由得更加敬佩這位古人。
酒香老龍口
沈陽天江老龍口釀造有限公司以生產“老龍口”名酒著稱,迄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了。前幾天我到沈陽,公司的董事長兼總裁鄒長順專門安排我們到“老龍口”釀酒第一線觀看酒的制作,讓我長了不少見識。
我和長順是老朋友了,可到他們酒廠參觀還是第一次,沒想到釀酒竟有這么大的學問。我國釀酒業起步較早,大約在六千年前仰韶文化的中晚期我國民間就已有了關于“酒”的記載,那個時候山西杏花村一帶就出現了簡單的釀酒工藝,唐代詩人杜牧早在一千二百多年就留下了膾炙人口的詩句:“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沈陽是個古老的城市,也是關東第一重鎮,歷史上第一家釀酒廠就是山西人在這里開辦的。明清時期山西人釀酒極為盛行,釀酒作坊在山西到處可見。1662年(康熙元年)春上,山西太谷縣的孟子敬為到關東尋求發展,帶著釀酒技術來到當時的盛京(今沈陽)投資開辦“義龍泉燒鍋”。酒廠的位置在盛京龍城之東口,大家都稱那里為“老龍口”,生產出來的酒便以“老龍口”命名,從此就有了“老龍口”這一品牌。當時酒廠規定他們的釀酒技術只能傳授給山西人,不得傳于他人。根據燒酒行業自身特點,孟子敬在老龍口建有甑房、曲房、倉庫、車棚、馬棚、廚房、宿舍、客廳和門市房。房屋全部采用傳統的磚木結構,燒鍋生產設備有磨盤、石碾子、木窖、甑桶、甑鍋等,從生產到銷售實行產、供、銷一條龍。我們看到那些仍在使用的古老釀酒器具,件件都留有明顯的時代印記。義龍泉燒鍋開業之后,憑借著精湛的釀酒技藝和山西人的精明能干,生產出芳香爽口的燒酒,生意越做越紅火,清朝乾隆、同治年間先后更名為“德隆泉燒鍋”、“萬隆泉燒鍋”,雖幾易其主,依然保持著“老龍口”酒的醇香品質,并長期釀酒貢奉朝廷軍隊享用,故素有“大清貢酒”之稱。
窖池發酵是釀酒的一道重要工序。老龍口的窖池成群,已有三百四十多年的歷史,窖池醒目處所鑲嵌的一塊標牌清楚寫道:“酒窖始建于1662年,是東北建造最早、規模最大、保持最完整,連續燒酒時間最長的酒窖……”鄒長順介紹說,窖池發酵是釀酒的核心,就像制作“鹵肉”的老湯一樣,越老味道越香。老龍口的窖池從開業那天起一直不間斷地使用著,管理極其嚴格,不能有絲毫污染,天天都有釀酒的原料在這里發酵。窖池一旦出現污染或停止生產,一切便會前功盡棄,只能從頭再來。“老龍口”酒之所以好就好在它有三百多年不間斷使用的酒窖池,只有老窖陳釀才能生產出上乘好酒。窖池是釀酒業的生命線。
釀酒工序復雜,工藝要求嚴格。釀酒的另一道工序是蒸餾,就是把發酵后的原料加上適量的水入鍋加熱蒸餾,加熱形成的蒸餾水是原漿酒,酒精含量特高,需要裝入酒壇密封進行二次發酵,發酵的時間越長酒的味道越香。在貯酒庫我們看到了排列整齊的盛裝老龍口原漿酒的大型陶瓷酒壇,一壇就是數百斤。一排又一排,一行又一行,深黃色帶有龍圖案的酒壇都戴著小紅帽,密封得嚴嚴實實,看上去十分壯觀。每個酒壇上都掛有標識,我仔細察看,上面都標有生產時間。在我身邊的那個酒壇,標注為1960年8月釀造的原漿酒,還有的標注是“百年老窖釀造,極品老龍口原漿酒”。鄒長順特意安排工作人員準備了他們珍藏多年的原漿酒讓我們品嘗,味道真好,就是酒精含量太高,喝一口立馬就有“飄飄然”的感覺。這次我到酒廠參觀才知道,漿酒只能品嘗而不能直接飲用,市場上的高檔酒都是根據特定配方經過科學勾兌而成的。所謂幾十年的陳釀佳酒,都是用存貯幾十年的原漿酒勾兌出來的。新蒸餾出鍋的酒只能是半成品,只有辛辣沒有香醇,必須經過一定時間的貯存才能作為成品酒。
酒的品種很多,原料、工藝不一樣味道自然也就不同了。“老龍口”酒香味醇正還得益于它的用水。在酒廠我們看到了使用了三百多年的那眼水井,就是這眼井的水釀出了老龍口的瓊漿玉液,人們稱它是龍潭水,水質清澈甘冽,是極好的釀酒用水。龍潭水釀造出的老龍口酒,醇香甘甜,長盛不衰。
鄒長順是個文化人,文化人的特點就是善于用文化理念打造企業。1999年鄒長順從沈陽啤酒廠來到老龍口酒廠擔任黨委書記,第二年他們與新加坡合資組建了“沈陽天江老龍口釀造有限公司”,鄒長順出任董事長兼總裁,立志要把“老龍口”這一名牌產品做強做大。他帶領員工認真發掘研究老龍口酒業的歷史文化,創辦了老龍口酒博物館,系統地宣傳了酒的源流、酒規酒俗以及老龍口發展史,挖掘出土了大量古老的釀酒設備,展示了“老龍口”源遠流長的歷史和酒文化。老龍口酒博物館以其深厚的文化魅力吸引著海內外人士,常有日本、韓國、馬來西亞及香港、臺灣等地游客到博物館參觀了解酒的文化。老龍口酒也遠銷異國他鄉,成為中外酒文化交流的紐帶。
鄒長順更是個有心人。他把自己的滿腔熱血傾注在事業上,他已把老龍口酒文化研究得爐火純青,并與他人合著長篇小說《老龍口·酒觴》、《老龍口·酒魂》和《老龍口·酒神》,用大量翔實的資料藝術地再現了老一代“老龍口”人歷盡坎坷、不畏艱辛的創業史,贊頌了新中國成立后新一代“老龍口”人繼承與創新釀酒工藝,不斷推出新產品,讓人們的生活更加有滋有味豐富多彩的事跡。
今天的“老龍口”人正在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汗水,譜寫著“老龍口”新的篇章,鄒長順充滿激情的筆下流淌著新的故事……
西湖岸邊的回憶
三十多年前我曾去過一次杭州,時間長了,杭州的印象早已在我的腦海里變得模模糊糊。這次到上海,特想再去一次杭州看看那里的變化,順便寫點兒小文章,這是我生活中的一大樂趣。
這天,我們早餐過后從上海出發,汽車沿著高速公路向著杭州方向飛馳,不大一會兒就到了高速公路的杭州出口處。司機潘文學說時間還早,可以直奔西湖去看看。陪同我們的上海朋友應勇杰和曲偉明都說這樣安排好,我和志明兄當然同意,去杭州就要游覽西湖。
我第一次去杭州是1977年的秋天,那個時候我不到30歲,在鄭州機務段開火車,趁著機車到常州戚墅堰機車工廠“大修”的機會,星期天我帶著副司機趙振強專程從常州經由上海跑到杭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現在只記得“花港觀魚”和靈隱寺的一些趣事,再也找不到其他清晰的記憶。32年前我們的交通不像現在這樣便利,外出走動很不容易,如果不是那次到常州修車,我根本不可能到杭州來。說是來了一趟杭州,其實只是到了西湖,中午到下午走,停留時間大約只有兩個多小時,當天我們還要返回戚墅堰,是名副其實的“蜻蜓點水”,不可能留下太深的印象,只不過落了個“到過杭州”的說法。
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人們能把杭州比作天堂,可見杭州之美非同一般。杭州之美,美在西湖。也有人說沒有西湖就沒有杭州,這話不無道理。大家之所以喜歡杭州,說到底都是奔著西湖來的。五月的杭州陰雨蒙蒙,我們在西湖岸邊的公路上行駛,在云霧中穿行,所到之處的西湖景色都是朦朦朧朧、飄飄渺渺的,堪稱奇妙的人間仙境。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句來描述西湖之美,只好借用宋代大詩人蘇軾的詩句贊美西湖:“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確,無論走到任何一個地方感受西湖,它都美麗無比,魅力無窮,讓我體味到“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絕妙。
午餐自然是安排在西湖岸邊。應勇杰告訴我們,現在正是旅游旺季,每天游西湖的人特多,若不提前訂餐中午吃飯都找不到地方。朋友們想得很周到,早上我們在上海還未出發他們就把午餐定在了“樓外樓”餐館,中午時分我們的車直接開到了這家餐館的門前。周圍車多人更多,但管理很有序,汽車停放得整整齊齊。我們下車,小潘把車停在指定位置,大家一起步入“樓外樓”。常年養成的習慣,我每到一處總是先環視一周找一些文字說明之類的東西,了解一些歷史背景。這家餐館門面不大,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小樓,卻比我的年齡大一百歲還多,是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紹興落第文人洪瑞堂創辦的風味兒菜館,主人借用南宋詩人林升“山外青山樓外樓”的詩句而把它命名為“樓外樓”。餐飲經營是一門學問,一百六十余年來“樓外樓”長盛不衰,肯定有它的獨到之處。那些“西湖醋魚”、“龍井蝦仁”、“叫花雞”、“東坡肉”等傳統佳肴已成為這里的名菜,不少游客慕名而來,“樓外樓”也就有了“江南第一樓”之稱。落座之后,見墻上一幅書法作品,內容就是八百多年前林升的那首“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當汴州”,字體灑脫,別具一格,為百年老店增添了不少文化氛圍。志明兄指著這幅字講到四十多年前他的學生時代,有的同學把這首詩修改成了:“山外青山樓外樓,青年英雄爭上游。爭得上游莫驕傲,還有英雄在前頭。”我佩服志明兄的記憶力,對過去的這點兒小事竟能記得這么清楚,把詩一字不差并很流暢地背誦了下來。志明兄出生在河南一個農民家庭,自幼勤奮好學,憑著一股子鉆勁于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蘭州鐵道學院,成為他們那一帶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窺一斑可以見全豹,從老兄這一小小舉動就可以看出他才學的功底。我已記不得32年前那次來西湖是在哪兒吃的飯,只記得我們每人吃了兩碗“陽春面”。“陽春面”是上海及其周邊地區的大眾食品,到處都有,清湯下面條,連個青菜葉子都沒有,味道倒挺鮮美。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當時“陽春面”三兩糧票九分錢一大碗,每頓飯我都要吃上兩碗才能滿足肚子的要求。像我們這些每月工資還拿不到四十元的人,到江浙一帶也只能吃碗“陽春面”了,從不敢有其他奢望。現在的“陽春面”還是清湯下面條,碗兒可是小多了,味道也不如從前了。幾年前我到上海開會,晚餐時我特意提出主食要一碗“陽春面”,怎么吃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了。
說到“陽春面”,我像過電影一樣想起了32年前的常州之行。1977年深秋,我們的機車要到常州做“大修”,這是我們盼望已久的事,干我們這一行的只有借修車的機會才能到外地走一走,看一看,幾年才能輪上一次,機車組的人都想出去轉一轉。碰巧車隊有事,支部書記張文彩偏偏讓我留在鄭州幫助車隊寫寫畫畫,任務完成后我才帶著副司機趙振強趕往常州。晚上,我們在鄭州坐上火車,早上到南京,我們倆下車在車站附近稍作停留,看到商店有賣半斤瓶裝的“洋河大曲”酒,一人可買一瓶,說了不少好話營業員才賣給我們三瓶。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人們生活還不富裕,市場物資匱乏,供應十分緊張,生活用品、煙酒之類的都限量供應,能在南京買上白酒是很幸運的了。我們這一代火車司機大多數人對“酒”都是有好感的,有時幾個要好的朋友碰在一起,常以酒為媒熱鬧一番。在南京不能久留,我們只是在莫愁湖轉了一會兒就返回車站上車了,到常州戚墅堰機車工廠時已是下午四點多鐘,可我們只有高興沒有疲倦。見到我們機車組的老伙伴們那個親熱勁兒就甭提了,久別重逢有好多話要說,談車隊里的事,說修車的情況。說話間我冒出了一句:“我們在南京買了三小瓶白酒,找個機會咱們……”我的本意是在適當的時候我們可以熱鬧一下,我這人就是這樣,直言快語,肚子里藏不住東西,這時不知誰說了一句:“快拿出來嘗嘗。”接著你一言我一語,大家都有想喝的意思。我有心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再喝,但經不住三說兩說,就把酒倒在杯子里和大家喝了起來。我并沒有喝酒的嗜好,喝什么酒都覺得又苦又辣,只不過是借酒烘托氣氛讓大家高興,一起快樂,結果沒等到食堂開飯就把酒都“嘗”光了。工廠開飯了,我們坐在一起,大家還回味著,都說“洋河酒”不錯。食堂飯菜做得很精細,品種不多可味道挺好。北方人愛吃面食,機車工廠食堂一日三餐都有“陽春面”,味道好還便宜,它就成了我們的主打食品。這事兒過去三十多年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挺快樂、挺開心。我很留戀那段生活。
我的那段“嘗酒”的故事講過之后,餐館服務員遞過來菜單讓我們點菜,點了幾個風味小吃后,志明兄執意要外加一瓶“藍色經典”洋河酒,讓我回味當年。我平時并沒有飲酒的習慣,如若遇到酒場關鍵時候才能喝上幾杯。這次出來沒有一點喝酒的欲望。每逢說到喝酒我總是堅持不喝或是少喝,我把注意力都放在寫文章上了,飲酒影響記憶,記不清東西是寫不出好文章的。不知何因,這次志明兄提出要一瓶“洋河酒”,我半推半就沒有堅持不要,并說最好還是半斤裝的,可能也是想從“洋河酒”里找回當年的感覺。菜上來了,酒也斟滿了,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又說又笑,在這美麗的地方盡情地享受著生活的快樂。
三十多年過去了,我又一次來到杭州西湖,幾杯“洋河酒”下肚,朦朧中我又想起當年火車頭上的那些伙伴們,一張張笑臉映現在我的眼前。
責任編輯 牛健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