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人民幣國際化的路徑探析

密　樺　程　勇

當前，百年不遇的全球金融危機還在延續。這次金融危機使世界人民看清了美元霸權的危害性，也使國內外對人民幣國際化的討論再度升溫。許多人呼吁要加快人民幣國際化，也有人擔心人民幣國際化會引發中美“金融戰爭”。事實上，人民幣國際化不是、也不可能是用人民幣取代美元的過程，美元也不會因為人民幣國際化而自動放棄霸主地位。現階段，我們要討論的只能是美元占主導的世界貨幣體系下的人民幣國際化問題。

一、人民幣周邊化、區域化已逐步形成氣候

從上世紀90年代，人民幣在我國與少數周邊國家的邊貿中就已經開始作為結算貨幣使用，經過十幾年的發展，人民幣周邊化、區域化已逐漸成氣候。人民幣不僅可以在與中國接壤的一些國家全境流通，甚至成為某些國家的官方儲備貨幣之一。中越邊貿中使用人民幣結算最早，發展也最迅速。據統計，從1989年邊貿恢復至2006年間，廣西防城港市累計邊貿成交額達348億元人民幣，年均增長25.4％。僅2006年，防城港市的邊貿成交額就達62億元，比上年增長60％，而95％以上是用人民幣來結算的。在廣西最大的邊貿城市憑祥，2008年邊境貿易額為81億美元，其中近六成采用人民幣結算。在越南芒街，有100多個類似我國小商品市場里有營業執照的私營貨幣兌換點——“地攤銀行”，隨時可以兌換人民幣。我國云南省也是較早實行邊貿人民幣結算試點的地區之一，2004年國家批準在云南試行與緬甸、老撾和越南的邊境小額貿易用人民幣結算，并享受退稅政策。受此政策鼓勵，2006、2007、2008年云南邊貿中使用人民幣結算占比達到90％以上，其中中緬邊貿的人民幣結算一直保持在95％以上，人民幣已成為緬甸特區當地居民的日常使用貨幣。

還有，人民幣在蒙古的地位僅次于美元，烏蘭巴托的許多商店、賓館、旅游點都可用人民幣結算；蒙古國有17家商業銀行，其中多家銀行開設了人民幣存款業務、匯兌業務；2006年，中蒙邊貿人民幣結算量為34.8億元，占轄區邊境貿易結算總量的46.29％。中俄之間也剛剛簽訂了兩國貿易用本國貨幣結算的協議，雖然中俄邊貿的人民幣結算發展不如其它地方迅速，但俄羅斯遠東地區已大量使用人民幣，自2003年3月至2008年8月，中國銀行黑龍江省分行共辦理黑龍江中俄邊貿本幣結算折合約9億美元。

除了在邊貿中人民幣被廣泛使用外，東盟的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菲律賓、泰國、新加坡等國家，目前也已經接受人民幣存款和辦理其他相關的人民幣業務。在印尼雅加達很多外匯兌換店隨時可以換到人民幣，印尼華裔中用人民幣送“紅包”已成為時尚。馬來西亞、新加坡、韓國的中央銀行，已將人民幣作為其儲備貨幣之一。此外，人民幣銀聯卡已在美國、德國、法國、西班牙、比利時、盧森堡等國家開通ATM業務，可以通過ATM取款機用銀聯卡自由取款。大量事實表明。人民幣周邊化、區域化的進程已經全面展開，人民幣國際化也已漸成趨勢。

二、人民幣國際化是一種歷史必然趨勢

1.中國經濟實力日益提升需要有與之相當的國際貨幣地位。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持續高速發展，經濟規模已超過德國躍居世界第三，并已成為世界第二大貿易國，國際經濟實力日益提升。就經濟總量而言，2008年中國的GDP占到全球的比重約為7％，按此比重計算，中國經濟就有實力足以支持占國際貨幣總儲備7％-10％的人民幣國際化率，這是人民幣國際化的重要條件。戰后西德、日本經濟迅速崛起，經濟總量先后占到世界二、三位，是其貨幣馬克、日元迅速成為國際流通貨幣的重要經濟基礎。歷史經驗告訴我們，一國的貨幣能否成為國際貨幣，經濟實力起著決定作用。正如蒙代爾所說，“關鍵貨幣是由最強的經濟實力提供的”。現在，中國已成為當今世界大國關系中的“利益攸關者”，中國經濟增長對世界貿易的貢獻率甚至超過美國，中國日益強大的經濟綜合實力，已成為這次金融危機中遏制世界經濟衰退的重要力量。可以說，人民幣國際化既是中國經濟實力的體現，也是推動世界經濟復興的客觀需要。

2.中國銀行業的國際化需要以人民幣國際化為前提。過去10年，全球金融機構的總市值排名發生了很大變化，1999年世界20大銀行中，美國占了11家，英國有4家；到2009年3月世界20大銀行中，美國和英國的銀行分別減少至4家和1家，中國的銀行有5家上榜，總市值占全球l至3位都是中國的銀行。盡管如此，中國的銀行在國際金融機構中仍缺少話語權，其國際化程度普遍較低，與它們的國際排名并不匹配。而中國的銀行要想成為國際化銀行，有權參與和制定國際金融的游戲規則，就不能沒有自己的國際化貨幣。加快人民幣的國際化是我國商業銀行業走向世界舞臺的前提條件，是先行官。這是因為人民幣國際化，不僅使中資銀行擁有可以自主發行的硬通貨，而且還可以推動中資銀行大力發展國際結算、國際銀行卡、基金托管等國際中間業務，分享人民幣國際化帶來的市場利益。同時，中資銀行還可以更好地發展貨幣類金融衍生產品，提高其金融產品創新和獲取低風險利潤的能力。人民幣的國際化進程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中國銀行業的國際競爭力。

3.世界貿易自由化發展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新動力。中國加入WTO以后，中國經濟已經融入開放的世界經濟體系。世界需要更加開放的中國市場，中國也需要更有效地利用國外市場與資源，這一點充分體現在中國參與世界貿易自由化進程中所取得的進步，特別是在推動雙邊和多邊自由貿易區發展中所取得的成就。截至2008年底，中國與37個國家和地區已經簽署和正在談判簽署建立雙邊自由貿易區協議，在建立多邊自由貿易區談判中也發揮著主導作用。經驗表明，彼此互為主要貿易伙伴的各方，其中大國的貨幣往往更容易上升為區域內的貿易結算貨幣。中國與其貿易伙伴之間更加密切、自由的經貿聯系和貨幣結算關系，必將成為加快人民幣國際化的新動力。

4.改革和穩定國際貨幣體系也需有人民幣的制衡作用。全球金融危機發生后，美國經濟陷入衰退，美元的霸權地位受到挑戰，在此背景下，盡管美元的霸主地位不會自動消失。但世界需要建立一種具有制衡機制的多元化的國際貨幣體系已成為大多數國家的共識。加快人民幣國際化，使之成為國際貨幣體系中的主流貨幣之一，使之成為“超主權”世界貨幣的基礎貨幣之一。對實現穩定的國際貨幣體系將具有重要的制衡作用。雖然這不是用人民幣取代美元的過程，但中美兩國貨幣的互補性不可替代，人民幣國際化可以使之成為制約美元獨大地位的“人民幣美元”。這次全球金融危機表明，缺少人民幣的

“多元”國際貨幣體系不足以制衡美元做大帶來的各種弊病。從這個意義上講，人民幣國際化不只是中國訴求，也是改革和穩定國際貨幣體系的需要，是中美兩國合作應對全球性挑戰的需要。

三、加快拓展人民幣國際化的發展路徑

1.推進我國沿海和邊境貿易城市的跨境結算業務。推進我國沿海和邊貿城市的人民幣結算業務，擴大人民幣貿易結算范圍，是推進人民幣國際化的主要路徑之一。今年4月中央政府批準的首批跨境貿易結算試點城市除上海外主要集中在珠江三角洲，試點對象包括東盟國家、我國港澳臺地區和俄羅斯。這些國家和地區與我國的貿易往來在不斷擴大，對人民幣的接受程度日益提高。除試點城市以外，我國政府還應進一步加快推進廣西、云南、新疆和黑龍江等邊境省份開展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業務。有關人士表示，如果批準云南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云南的人民幣結算范圍將從邊境貿易擴大到一般貿易，地域范圍會由之前的對緬、老、越、泰4國擴大到對東盟10國。東部沿海地區是我國貿易量最大和最集中的地區，加工貿易出口額占我國加工貿易出口額的90％以上，如果加快推進該地區的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業務，不僅幫助企業避免匯率風險降低貿易成本，還有利于推進人民幣作為國際計價、結算貨幣，以及成為區域性儲備貨幣的進程。

2.擴大與各國央行間的貨幣互換。近年來，我國央行通過不斷擴大與各國央行間的貨幣互換，有效地拓寬了人民幣的國際流通渠道。2009年3月29日，中國人民銀行和阿根廷中央銀行簽署了700億元等值人民幣的雙邊貨幣互換框架協議，并約定阿根廷可以用人民幣購買中國商品。至此，中國央行已與包括中國香港地區、韓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白俄羅斯、阿根廷等6個國家和地區在內的央行及貨幣當局簽署了總額達6500億元人民幣的貨幣互換協議，相當于我國外匯儲備總額的5％。據悉，中國央行還在與其他有類似需求國家(巴西、土耳其、埃及等)的央行就簽署雙邊貨幣互換協議進行磋商。多項貨幣互換協議的簽署表明中國的貿易伙伴認可了人民幣的地位和穩定性，接受了人民幣作為各方認可的結算貨幣，一則給人民幣走向國際化創造了良好的條件：二則給急需貿易資金的國家用人民幣購買中國商品，規避了美元匯價波動風險。這·貨幣互換協議措施既有助于鞏固中國與貿易伙伴的貿易合作，更有利加快人民幣成為地區甚至全球主流貨幣的進程。

3.加大境外人民幣的債券發行。除了擴大與國外央行貨幣互換規模外，擴大境外人民幣債券市場、加大境外人民幣債券發行，有助于增加人民幣境外的頭寸，也有利于推動建立人民幣國回流機制。自2007年1月14日中央允許內地金融機構在香港發行人民幣金融債券以來，香港一直作為國家在境外發行人民幣債券的最主要市場。繼國家開發銀行率先在港發行50億元兩年期人民幣債券后，至今已有5家內地銀行在港共發行了220億元的人民幣債券。發行人民幣債券后，香港人民幣資產的吸引力大大提高，從而為人民幣資產在境外形成規模提供了條件。在允許內地銀行在港發行人民幣債券的基礎上，應不斷拓寬發債主體，包括允許境內外資銀行到香港發行人民幣債券，借助國際金融機構向國內發行人民幣債券等等。目前，我國財政部正考慮在香港發行人民幣國債，這將進一步鞏固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更有助于人民幣進一步國際化。

4.拓展外商用人民幣直接投資渠道。除了鼓勵國內企業在境外用人民幣投資之外，還需要進一步拓展外商在我國境內用人民幣直接投資，為境外人民幣債權主體開拓新的投資渠道，這將有利于人民幣的境外流通和儲存。中國作為經濟發展最快的發展中國家，一直是外商直接投資的首選地。實際上，中國現在并不缺少資金，而是需要引進更多的國外新技術。允許境外企業用持有的人民幣或通過購買人民幣向境內直接投資，可以先在高新技術領域試行。這樣做，一方面可以使外商避免匯率風險，并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投資成本，強化其向高技術領域投資的積極性。另一方面由于拓寬了境外人民幣持有主體的資金運用渠道和人民幣回流渠道，使人民幣在有限的范圍內成為國際認可的結算貨幣和投資貨幣，這也將大大促進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

5.加快創建境內外人民幣離岸市場。在我國資本項下沒有實現自由兌換之前，應盡快創建境內外的人民幣離岸市場，這不失為中國資本項下從局部開放走向全面開放的一種選擇。目前，是選點香港還是上海建立人民幣離岸市場存在一些爭議，其實兩地各有優勢，只是時間先后的問題。目前，香港已經是一個離岸金融中心了，不如先選擇“國內境外”已經成熟的香港金融市場，創建一個人民幣出得去、進得來的離岸平臺。而且還可以借此進一步推行境內外“外匯人民幣”的投資業務，通過類似可控的QFII、QDII渠道，加快人民幣進入全球資本市場的步伐。在香港試點之后，再建上海人民幣離岸市場，可以降低開放風險，也符合有序、可控的金融開放原則。

著名經濟學家熊彼得曾經指出，經濟危機是一種創造性的毀滅過程，在毀滅的過程中創造出新東西。這次金融危機之后，世界經濟將會在浴火重生中形成新格局。中國在重構國際金融新秩序中是否擁有更大發言權，在未來世界新格局中是否占有更重要位置，人民幣國際化是必須具備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