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誤

上官意慧

直到我18歲生日的時候才又見到爸爸,四年前他被人誣陷關進了監獄,我卻一直蒙在鼓里。而那個原本可以為他洗清罪名的唯一證人,卻因強奸幼女未遂至今還關在里面。

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我仍然站在落地窗前一動也不動,冰冷的風裹挾著凍雨撲到我臉上,我沒有感覺,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爸爸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連個電話也沒有,他出了什么事么?為什么周圍的人都諱莫如深?

“小美,關上窗子進屋來吧,你會凍壞的。”這是胡一敏在說話,她是我爸爸的老婆,也就是我的繼母。兩年了,我從來只稱呼她“哎”。媽媽在我10歲的時候生病死了,僅僅只過了兩年,這個長相狐媚的胡一敏就進來取代媽媽的位置,爸爸是昏了頭才會找這樣的女人,她連媽媽的一個小腳趾都比不了,我鄙視她!

她卻不識相地繼續跟我套近乎,問我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么。真是煩透了!我突然轉過身來沖著她冷冷地說:“哎,你不感覺自己很遭人討厭么?我明天就14歲了,是大人了,我愿意在這里等爸爸回來,你無權干涉!”

看到胡一敏滿臉尷尬,我心里好過了一點,但在大步跑回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摔上門的時候,眼淚還是涌了出來。胡一敏說爸爸出差了,可他的電話為什么總是關機?他遇到麻煩了嗎?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回來幫我慶祝,無論如何……這樣想著,我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我是被雪粒子敲打窗玻璃的聲音吵醒的,四周漆黑,死一般的安靜,我感覺又冷又餓,后悔剛才沒有聽胡一敏的吃點東西,她是拿著我爸的錢買的東西,我憑什么不吃?我躡手躡腳地下樓找吃的,希望胡一敏已經睡了,討厭再看到她。

可是客廳的燈還亮著,有個男人坐在沙發上,是個穿著還算周正的中年人,頭發已經稀疏了,正跟胡一敏低聲交談著。我選了個看得見他們的隱蔽角落蹲下來,心里怦怦直跳,預感到這下抓住胡一敏的把柄了。

“我知道你是好人,只要你同意,我什么都可以給你!”呸!不要臉的胡一敏,我早知道她不是好人,卻沒想到她背著爸爸跟別的男人如此下賤。

“不要這樣子嘛,我們相識這么長時間了,只是我也害怕的,你明白嗎?”原來他們是老相好了,居然趁爸不在領到家里來幽會,真是太無恥了!

突然,胡一敏嘩地一下站起來:“那好,我這就去ATM機取錢,你再好好想想,沒有你絕對不行的,算我求你!”她飛快地穿上大衣圍上圍巾,不容那男人分說,一陣風似的刮到門外去了,留下那男人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我一下子回不過味來,這是怎么回事?難道他們要拿著我爸的錢私奔?這個男人還不太愿意?害怕我爸知道?是的,一定是這樣的!我血往上涌,第一次真正領教了什么叫狗男女,現在爸爸不在家,我已經長大了,我必須阻止他們。

我首先想到報警,可是,該怎么說呢?說這里有人要私奔?這種事警察管嗎?而且我沒有什么過硬的證據,到時他們完全可以抵賴掉的。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豁出去了,只要能挽回爸爸的損失,讓他認清胡一敏的真面目,怎么都是值得的。

定了定神,我慢慢走向客廳中央的沙發,猛地咳嗽了一下,顯然,那男人嚇得不輕,他臉色煞白,嘴唇都哆嗦了,這就是做賊心虛!我故意裝得滿不在乎,拿眼角一下一下地瞟他,學著電影里成熟女人的腔調說:“嗨!要喝點什么嗎?”

他驚得跳了起來:“不,不用了,你,你是?”正在這時,客廳的自鳴鐘敲響了,我耐著性子數到十二下,心里的主意更加堅定了:我得抓緊,要趕在胡一敏回來之前。

嗤地一下,我撕開了毛衣肩膀上的縫線,今天跟同學打鬧時那地方就有些脫線,所以要撕開很容易,我干脆把整個袖子拉下來,讓它耷拉在身體旁邊;接著又開始撕襯衣,盡管費了點力氣,但前襟連著扣子還是被扯下了一大塊……我的瘋狂舉動把那人嚇壞了,他想撲上來阻止,可又不敢,那樣子可真夠狼狽的。還沒等他想好該怎么做,我已經打完了110,我知道警察兩分鐘之內就會到的,因為公安局就在小區隔壁。

當胡一敏驚慌失措地跑進來的時候,我已經哭著把情況向警察說清了,一個女警正摟著我安慰……胡一敏像一頭剛被逮住的母熊,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嘴里不停地問:“怎么了?這是怎么回事?”她絕望地看著那個被戴了手銬的男人,他正被警察拽出房間,掙扎的同時一個勁兒地辯解:“不是我!我沒有!你們聽我解釋!”當然,沒有人會聽他的,事情是明擺著的。

直到我18歲生日的時候才又見到爸爸,四年前他被人誣陷關進了監獄,我卻一直蒙在鼓里。而那個原本可以為他洗清罪名的唯一證人,卻因強奸幼女未遂至今還關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