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愿意待在痰盂里

黃健翔

中超聯賽進入第二輪，各地球迷的熱情令人頗感意外。看來我們都永遠要相信足球運動自身的偉大生命力，不管中國足球搞得怎樣，人民群眾終究還是需要足球的。這樣我們就可以理解中超聯賽的逆勢而起了。在國際經濟危機的大環境下，中國足球居然悄悄地找回了15年前的紅火日子，至少是在場面上。根本原因是這項世界第一運動的自身魅力。

伴隨著聯賽的紅火，各地媒體和球迷的活躍程度也快速回歸。這當然是好事。但是，與以往幾乎把中國足球毀了的那些元素一樣，如今的部分地方媒體和球迷，還是難以避免過于褊狹的地方主義，以至于瞪著眼睛說瞎話，胡亂編造誣蔑對手，指責裁判，攻擊對方的一切。一場比賽的賽后報道和評論，假如比賽里有點兒關鍵環節出現些許爭議，您要是拿著兩地的媒體報道仔細閱讀，簡直難以相信他們寫的是同一場比賽。用前足協官員郎效農的話說就是：“大家都只能占便宜，不能吃虧；可是搞足球，就得既占得起便宜也吃得起虧。總體來說，吃虧占便宜是均等的，但是人們往往對吃虧的事耿耿于懷，對占便宜的事則如過眼云煙，忘得干干凈凈，都覺得自己的勝利是辛苦拼來的。”有一些聲音公然無視起碼的公平、公正和客觀，中立則根本免談，因為本來就是帶著鮮明立場的。這樣的熱鬧局面看上去僅僅是一個開始，更大的熱鬧還在后頭呢，各地媒體和球迷之間的毫無理性的互相攻擊謾罵，就要跟聯賽的熱度一樣迅速升溫到發高燒的地步7。問題是，這樣的“人人罵我，我罵人人；人人害我，我害人人”的環境里，您看球圖的是個什么?是快樂嗎?還有快樂嗎?

當初的甲A和中國足球是怎么被塑造成一個中國社會的反面角色的?大家似乎忘記得很快。不就是互相抹黑誣陷造謠中傷最后是狗咬狗一嘴毛大家都不干凈都不是好東西這樣簡單的一個過程嗎?今天你可以把對方的隊員刻意塑造成壞蛋流氓，明天就輪到你們自己的隊員了。當然，可以被隨便涂抹的還有那些裁判。說實話，我覺得今年聯賽開始以后，裁判們的整體表現比較穩定，也比較敬業，沒有出現大的問題，至少還沒有出現一次令我對中超聯賽感到惡心的判罰。

裁判們和隊員們在努力不讓觀眾對聯賽倒胃口，可是有些人卻拼了命要讓你想嘔吐。比如往場地里扔東西砸對方球員的那些球迷，比如把新聞寫成評論，預設中心思想然后再組織素材寫比賽報道的那些記者。看來足球這碗飯還是吃得太容易，所以沒什么人真的在乎，要不干嗎這么“作”呢?足球記者下崗的，足球媒體停刊的、消失的難道還少嗎?

還有一些地方的媒體，恨不得從聯賽第一輪開始就在討論本地球隊今年奪冠的道路了，事實證明他們的隊伍到了客場，連一些聯賽中下游的保級專業戶都奈何不得。這樣的媒體本身就缺乏專業精神和職業態度，最可笑的是他們只許自己批評自己的球隊，別人假如評論上幾句，就給人家上綱上線集體炮轟恨不得驅逐出境。幾年前他們就曾經搞過一次提前慶祝奪冠的大規模系列節目，結果是球隊偏偏在家門口輸了最關鍵的一戰，將冠軍送給了對手。這樣的教訓猶在眼前，他們今年又來了——請您參與我們的互動話題：我隊今年奪冠路上的主要對手是誰?我看不是別人，就是他們自己。這樣的地方媒體忽悠出來的主場球迷，怎么可能理智對待輸贏呢?

聯賽漸有起色了，中國足球的各方面都在進步了，咱們真的進步了嗎?還是又一次自尋死路的胡折騰?有什么樣的社會，就有什么樣的足球隊。這話可能說得有點兒重了，仔細想想也不太離譜。換句話說，足球是社會的縮影，社會上有什么好的壞的，足球場里自然都少不了。所以對足球環境要求太高了也根本不現實。問題是，咱們不是都盼著中國足球好起來嗎?咱們還是就打算永遠把中國足球當成公共廁所大眾痰盂了?中國足球的日子，其實還很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