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足球沉浮之我見

孫華清

摘要：通過對大連足球8次奪得中國足球職業聯賽桂冠的回顧，以及1999年以來成績大幅波動的反思，認為大連足球沉浮因素包括：職業聯賽體制滯后，導致俱樂部經營不利；過度依附政府，導致俱樂部難以獨立運作；俱樂部經營不善，導致人才流失；政府投入減少，導致后備人才培養艱難；國家隊戰績不佳，導致足球大環境衰退。中國足球的體制、環境、領導者，主導著大連足球的波峰和波谷，也主導著中國足球的發展。

關鍵詞：足球職業聯賽；大連足球；中國

中圖分類號：G84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7116(2009)05-0037-04

My opinions on the ups and downs of Dalian soccer

SUN Hua-qing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Dalian University，Dalian 116622，China）

Abstract: By reviewing Dalian soccer winning the championship of China Professional Soccer Tournament for 8 times, as well as by retrospecting the significant fluctuation of performances of Dalian soccer since 1999, the author considered that factors for the ups and downs of Dalian soccer include the followings: the backward professional tournament system had resulted in unfavorable club running; overly relying on the government had made it hard for the clubs to be run independently; improper club running had resulted in the loss of talents; the decrease of governmental inputs had resulted in the unperfected cultivation of backup talents; poor performances of the national team had resulted in the decline of the overall soccer environment. The systems, environments and leaders of Chinese soccer govern the ups and downs of Dalian soccer, and also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soccer.

Key words: professional soccer tournament；Dalian soccer；China

2008賽季，大連海昌隊最大的成功是他們將自己留在了中超。在球隊成功保級后，上自教練員下至隊員，都淚流滿面，可見其中的辛酸和艱苦是外人很難想象的。本賽季客場未嘗勝績，創下了大連足球史上聞所未聞的記錄。曾經8奪聯賽冠軍的球隊，為什么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中超的“破落戶”？很多人，包括筆者在內，把大連足球衰落的責任都推到了俱樂部身上，推到了俱樂部老總徐明身上，顯然是不公平的。如果翻開當年大連足球鼎盛時期的檔案，回顧十幾年職業聯賽的發展變化，或許我們能發現很多深層次的問題，只有找出大連足球發展深層次的內在因素，才是解決大連足球乃至中國足球發展的根本出路。大連足球的沉浮，就像一面鏡子，可以折射出中國足球的發展現狀。

1回顧大連足球的沉浮

大連市足球運動員培養，自建國以來一直采用的是以體校為基礎的3級訓練網，這種3級訓練網是一種金字塔式的人才培養模式。它的最底層是體育傳統學校；中間層次是重點業余體校、體育中專、專項業余體校和競技體校；最高層次是省市俱樂部職業隊。大連市體育局、足協是在市委、市政府領導下職能部門，按照市委、市政府“足球要成為大連重要的精神品牌”的要求，在發展大連足球方面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在大連足球的發展過程中，把足球改革納入了政府的決策層次。市體育局、足協的工作人員經常深入一線辦公，落實市政府文件精神，制定大連市開展足球工作的方針和政策。多年來，經過堅持不懈的審慎改革，市足協制定了一系列的規章、制度、條例、規劃和方案，真正成為發展大連足球的策劃者和組織者。

為實現大連足球后備人才培養長盛不衰，市領導積極協助龍頭隊伍，為俱樂部配備后備人才，協調各方面關系制定了相關政策。為培養和儲備足球后備人才，市政府在1995年提出了“著眼當前，立足少年，打好基礎，沖出低谷”的戰略思路，成立了大連市學校足球委員會，由市足協和市教委合作，共同抓好中小學足球競賽和人才的培養。市足協從長遠戰略著手，以大連足球“長盛不衰、后繼有人”為奮斗目標，將大連的足球俱樂部及梯隊人才培養建成了“金字塔”的結構體系。按照梯隊建設的布局方案，將各級運動員劃分為競技和普及兩個系列。普及系列體現了“大眾參與、全民健身”的體育發展戰略，組建了擁有120多所學校，1 500多支球隊，18 000多名運動員的足球人才隊伍；競技系列按照奧運、省運、城運會年齡段，蓄積了U-21、U-19隊員300多名，U-17、U-15隊員400多名，U-13以下隊員1 000多名的宏大隊伍；最終使參與人數達到30萬人左右。

為了大連足球的長遠發展，給青少年創造更好的比賽機會，大連市每年組織的“市長杯”、“一線隊選苗賽”、“中學生足球賽”、“俱樂部聯賽”等各種比賽，堅持常年不懈。全市從春季到秋季，基本做到了每個周末均有比賽。2001年，首次舉行了大連市業余足球聯賽。競賽方法模仿全國職業聯賽模式，實行周末主客場制，使從未參加過大連足球比賽的北3市(莊河市、普蘭店市、瓦房店市)都積極組隊參加比賽。本次聯賽被中國足協稱為“開創了中國業余足球聯賽的先河，是其他省市學習的楷模。”時任中國足協專職副主席閻世鐸也對該項賽事給予了高度評價，并在2002年將這一賽事在全國推廣。在全國足球重點地區青少年工作交流會上，大連市發展足球的成功經驗成為各地仿效的典型，紛紛與之交流。另外，為了提高足球理論水平，由政府出資，邀請中國足協、國際足聯的講師以及巴西、德國等先進國家的專家來大連授課，使先進的足球理念和管理思維成功登陸大連。此外，還定期舉辦亞足聯、中國足協C級教練員、裁判員培訓班和學習班；開辦俱樂部管理人員、運動員家長培訓班；觀摩教練員訓練公開課；召開俱樂部經驗交流會；舉辦一系列足球知識大獎賽等等。這一系列的交流與學習，使全市的教練員、運動員和足球管理人員的文化素質、專業素質均得到很大的提高。

為了擴大足球的影響力，大連市每年承辦、舉辦國際、省、市比賽達二十幾項次，參賽運動隊多達1 000支，比賽幾千場，運動員上萬人，觀眾達百萬人次。1997年7月，大連市在金州體育場成功承辦了世界杯亞洲區十強賽，受到國家體育總局的好評，極大地鼓舞了大連市民的參與意識，推動了大連足球運動向縱深方向發展。

大連每年足球賽事多，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但政府的經費有限，為了既減輕政府的負擔，又把賽事搞好，市足協開拓思路，與知名企業聯合，解決資金問題，比賽時，讓企業冠名和作宣傳廣告。如市長杯中小學足球賽由“可口可樂公司”冠名；廣場足球賽由“黑獅啤酒”冠名等。幾乎所有的賽事，都有企業出資興辦，極大促進了大連足球的普及和發展。注重學習國外足球的先進理念，加強對外交流，市足協積極組織、協調與周邊國家和地區的國際交流。例如：組織了大連隊與香港、日本、臺灣(女子)、俄羅斯等國家和地區的足球友誼賽。通過這些交流活動，促進了大連市足球運動的發展，加快了與國際接軌的步伐。

在場地設施上舍得投資。2001年，大連市政府共投資400多萬元，建成了一處人造草坪足球場，一年四季對市民開放。另外，許多企業俱樂部還陸續建起了實德、恒豐、石礦、17明星、金州等多處訓練基地。同時，充分利用大連廣場多的優勢，開展廣場小足球活動，使之成為城市文化新景觀。到了2003年，大連足球發展到了鼎盛時期，全市注冊的足球俱樂部共有26家，注冊的競技系列運動員2 000多人、普及系列運動員5 000余人。1997年8月末，大連市第11屆人大常委會第35次會議通過了《關于發展足球運動事業的決定》。這是我國第1個地方性體育專項運動的法律性文件，它標志著大連的足球運動事業從此走上了法制化軌道。

政府政策的大力推動以及各項管理規章制度的建立和規范，使得大連市足球運動有了空前的發展。1996-1998賽季，萬達隊3年蟬聯職業聯賽冠軍；1998、1999年，連續兩年打入亞俱杯四強之列；2000~2002年，實德隊奪得亞優杯亞軍、甲A冠軍、足協杯冠軍，并獲得亞俱杯東亞四強決賽權；賽德隆隊奪得全國乙級聯賽冠軍，并晉升2002年全國足球甲B行列，2002年獲甲B聯賽亞軍。同期，以大連市球員為主組成的遼寧隊，在全國9運會足球決賽中摘取了金牌；東北財經大學足球隊在首屆中國大學生足球聯賽中一舉奪冠；大連第8中學足球隊在全國中學生足球比賽中獲得冠軍；大連女子青年足球隊獲得全國青年足球聯賽亞軍；大連中學女子足球隊獲得全國中學生足球比賽亞軍；大連少年女子足球隊獲得全國少年女足比賽亞軍；還有U-21冠軍、U-15冠軍、U-13冠軍、U-11冠軍等。

大連足球的輝煌是在舉國體制影響下取得的，隨著歲月的流逝，職業聯賽的發展，我國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變，大連原有足球發展模式受到了市場的嚴重沖擊；又由于職業聯賽的影響，使人們更加關注職業聯賽的成績，關注職業運動員，關注俱樂部的發展和經營，而俱樂部的發展和經營又逐漸擺脫了政府的參與，政府參與的熱情降低了，俱樂部逐步獨立，社會上其它的足球賽事逐年減少，足球后備人才的培養越來越被人們忽略。又由于近些年來，國家隊戰績不佳，職能部門急功近利，部分俱樂部經營不善，導致了大連足球人才的需求量減少，2003年以后，大連逐漸出現了從事足球運動的人數減少、后備人才儲備不足的現象。

2大連足球沉浮的內在因素

2.1職業聯賽體制滯后，導致俱樂部經營不利

中國足球協會雖然是體育社團，卻是我國足球事業的行政管理機構，其職能的界定卻很不合理，存在職能權限上嚴重的“政企不分”，足協同時扮演游戲規則的制定者和游戲的參與者角色。足協規定由中國足球協會下屬的“福特寶”公司統一負責經營甲A聯賽相關的足球產品。在1994~1998年間，中國足協將全國甲A聯賽的冠名權以120萬美元，每年遞增5%的價格賣給國際管理集團(IMG)；而在1999~2003年，足協與國際管理集團簽署的1 200萬美元的新合同中，每年只分給各甲A俱樂部450萬人民幣[2]。又由于近年來經營不善，分配給俱樂部的經費逐年減少。這種行政權力所賦予的經營權形成了嚴重的行政性壟斷，這種壟斷目前在其它產業部門早已是眾矢之的，已基本消除殆盡(除一些公用事業部門還殘存以外)。

2.2過度依附政府，導致俱樂部難以獨立運作

中國職業足球俱樂部應該是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機構，實行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自我約束、自我發展的機制。由于我國市場經濟起步不久，帶商業化性質的職業足球俱樂部的建立本身就是一種超前行為，它自身還難以具備獨立運作的能力。同時政府在大部分俱樂部中全部或部分持有產權，政府領導經常過問并參與俱樂部的管理和經營，在政策上給予退稅補貼等特殊優惠。政府還牽線搭橋，使得一些企業注入資金參與俱樂部運作。但足球俱樂部畢竟只是政府工作中很小的部分，而多數企業投資足球可能更看重擴大自身知名度，他們對職業足球俱樂部的經營狀況并不十分關注。俱樂部也由于長期有政府的依托，很少在經營上花力氣。因此，一旦政府的支持減弱或企業撤出，俱樂部的資金來源就會遇到困難，甚至解體[3]，大連實德俱樂部就是最好的例證。

沒有了政府直接的支持，沒有了政策性的保護，足球跟企業一樣，需要在市場中尋找生存的因素，于是他們不能不考慮成本，習慣了大手花錢的球迷思維無法跟上瞬間的企業性轉變，于是矛盾產生了……沒有了政府支持，足球僅僅成為商業載體，他們的價值等于每年的廣告投入，在無法保證廣告到底會帶來多大影響的前提下，或者廣告資源已經飽和時，哪個企業會增加投入來換取表面上的安慰和滿足呢？尤其那些私營企業是不會把辛苦錢，白白送給企業(除非象山東魯能這樣的國有企業)，實德是如此，海昌也不會例外，俱樂部發展的關鍵是投入。

2.3俱樂部經營不善，導致人才流失

俱樂部的生存靠產業，人才流動是足球產業的一部分，當整個足球產業經營不善的時候，迫不得已的辦法是賣隊員。作為中超傳統豪門，前幾年大連隊都是球員轉會市場最大的買家，但近幾個賽季，俱樂部把一些當打之年的好球員紛紛賣掉，漸漸顯露出球隊經營的不足，2008賽季還沒開始，大連隊就做出了讓人匪夷所思的舉動——他們搖身一變竟成了球員轉會市場的最大賣家。先看一下實德俱樂部欽點的17人甩賣名單：季銘義、王圣、閻嵩、王鵬、劉宇、翟彥鵬、張彭、鄒鵬、鄒游、于子千、郭亮……這里面有上賽季球隊主力，有國家隊的國腳，人們驚呼，大連隊幾乎是賣掉了一個首發陣容，還包括一條昔日的主力后防線[4]。大連足球今年保級成功，他們頭頂的光環當然是八冠王——那只是2005年以前的事情，職業聯賽15個春秋，大連隊第一次時隔3年之久，未能奪取一冠不說，且還險些就降了級！大連足球流失的人才，就是現在在中超組織兩支強隊，似乎都不會成為太大的問題。這本身其實就已經說明了問題，那就是現在的大連足球，實際上和遼足走過的道路并沒有本質的不同。近些年來，由于受到足球大環境的影響，俱樂部的經營舉步維艱，足球產業萎縮，投入年年增加，產出年年下降；作為一個企業，虧本的買賣誰愿意干？球隊本身并不想把好隊員都出售，但是，球隊要生存，迫不得已必然要這樣做。

2.4政府投入減少，導致后備人才培養艱難

中國足球職業化以來，建立了聯賽體制，為我國的足球運動發展奠定了新的基礎。聯賽使很多人從事和關注足球運動，形成了廣泛濃厚的足球氛圍，吸引了成千上萬的青少年參與，體現了足球文化的發展。大連足球曾經的輝煌，就說明了舉國體制對足球后備人才培養的重要影響。但是，由于近些年來，體制改革的因素，政府投入的經費降低，導致足球賽事逐年減少，參與足球運動的青少年人數逐年萎縮。由此也產生了新的困惑，人們開始過多的去關注職業聯賽，而忽略了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的學校聯賽。楊一民[5]曾經在全國青少年足球工作研討會上指出：“足球實際人口已經從高峰時期的65萬下降到3萬人。”在對大連足球人才培養的調查中，大連足球人口從高峰時期的1.8萬下降到0.2萬人，降幅為89%。這一數據，就說明了投入與產出的關系。2003年以前大連每年舉辦1 000場次足球比賽，而2007年下降到637場次，減少了37%。

2.5國家隊戰績不佳，導致足球大環境的衰退

縱觀中國足球運動的發展，國家隊始終是中國足球運動的領頭羊。然而，國家隊在國際賽場上，頻頻失利，戰績不佳。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本不是競技足球本身，而是搞競技足球的人。就目前中國足球文化而言，在足球俱樂部文化還沒有對中國球迷產生深遠影響的時候，國家足球隊就自然地充當了中國球迷迷戀的對象。中國球迷對國家足球隊的要求并不高，中國足協的成績足球、出線足球不斷使得球迷失望，正是這種誘因導致了球迷的離場，這直接影響了中國足球的大環境，曾經興旺一時的足球學校也隨著中國足球政策面投入的減少而紛紛倒閉。

從某種程度上說，中國足球在世界大賽的成績導致了中國足球運動的衰落，反過來，中國足球整體水平的低下，導致了國家隊世界大賽成績不理想[6]。中國足球的發展由此進入了惡性循環，這點在許多比賽中得到印證。如2008年進行的世界杯足球外圍賽、在北京舉辦奧運會的足球小組賽，國家隊頻頻失利，讓中國的球迷徹底的失望了，導致足球大環境的衰退。

總之，大連足球的沉浮涉及到很多內、外在的因素，不是一個企業就可以改變的；也不是一個地區、一個俱樂部、一些人可以改變的。體制、環境、領導者以及態度主導著大連足球的波峰和波谷，也主導著中國足球發展。把復興寄托在某個企業身上不現實，把隕落歸罪到某個企業身上，同樣有偏頗。從以上的綜合性因素來分析，才是大連足球沉浮的主要因素。

參考文獻：

[1] 圖海. 足球城的跨掉[N]. 足球周報，2008-11-04.

[2] 曲哲. 論中國足球產業化[J]. 體育科學，2002(1).

[3] 張孝平. 中國職業足球俱樂部現狀研究[J]. 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06，4(4)：457-459.

[4] 谷欣. 足球豪門大連沒落，責任誰來擔？[N]. 法制晚報，2008-12-03.

[5] 楊一民. 關于我國青少年足球主要問題與對策的探討[J]. 中國體育科技，2007(1)：33-35.

[6] 趙曉玲. 對影響中國足球發展若干因素的思考[J].成都體育學院學報，2008(8)：45-47.

[編輯：譚廣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