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喜好“小道消息”

庚 欣

近日世人關注朝核，但“大道”上資訊不多，倒是日本媒體時時拋出一些“小道消息”，雖未經證實卻聳人聽聞、引人關注。

通俗、活潑、幽默，又常有夸張的“小道消息”，常常易于奪人眼球。相比之下，一些“大道”的“高談闊論”反而不受歡迎。此外，“大道”與“小道”是相對而言，有時就存在“小道消息”戰勝“大道”的特例，當然那往往是在特殊的社會背景之下。這一點，各國幾無不同。在日本，讓人休閑、愉悅的“小道消息”更是廣受歡迎，甚至傳染到了國際政治新聞的報道領域。在一些國家，“小道消息”常常是沖擊體制、補充信息的手段，但日本有所不同，基本不存在信息傳播的法律制度性障礙。當然，僅有法制結構還不能保障“小道信息”的順暢傳播，日本獨有的信息環境與整個社會結構密切相關。

日本社會崇尚普及型、大眾型、均質型的價值觀念，這與中國的“精英”意識有很大不同。在日本，從小學就開始拉平教學進度，幾乎沒有什么成績排名，連運動會也不搞個人突出，跑短跑都同化為“團體項目”。這種環境常常使一些精英式的觀念、學識等落入“曲高和寡”的命運。這種教育方式雖培養了團隊精神，但卻抹殺了個性。在追求均質的目標下，會出現“就低不就高”的情況，使一些“高高在上”的文化逐漸“淪落凡塵”。相對于中國學者常以不易聽懂的晦澀之詞表現自己的高深，日本學者則常以過于通俗的直白描繪貼近庶民的口味。例如對于朝鮮核問題，有些學者總是喜歡將朝鮮領導人健康及家庭逸事作出延伸解釋，把這個具有復雜歷史背景的重大國際多邊利益糾葛，簡化為金氏家族的傳聞小說。盡管誰都知道這些傳聞來源并不那么可靠也不那么重要，但還是以此為樂。借助市場等商業機制形成的獨特信息篩選特征，“小道消息”就這樣成了喜聞樂見的大眾現象。

由于日本二戰后離開了政治大國的行列，“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對于重大國際或國內政治問題，缺乏“主人翁”式的關切、介入、研究、討論及傳播，不像中國從很早就鼓勵年輕人“關心國家大事”。日本國家本身被置于政治大國之外，自然使日本國內有“大才”的“高人”沒有了用武之地，有的就只能到外國去發展。這樣久而久之，整個國民的這種對“大事”的關切功能也會減弱、退化，相對于經貿、文化及一般社會問題，“國家大事”有時顯得分量較輕。即使談“大事”，也常常是以“小道消息”等將復雜深重的“大事”，改造成為通俗樂見的“日式信息料理”。民眾在這種影響、熏陶下，“重小不重大”逐漸成為習慣，加上日本人本來就注重細節、實證的風氣，有些大事（如朝核）稍有細節佐證，就有“合理推測”的“小道消息”應運而生。

此外，日本國內政治的保守氣氛也給“小道消息”傳播帶來了空間。保守主義本來就以“上下有別”為特征，不鼓勵民眾“關心國家大事”，而歷史認識、國際地位等問題又使日本國內一些人有意無意地對近代史、亞洲觀等重大政治話題有所回避，這種微妙的心態互動對戰后日本國民性格的形成有一定影響。尤其是近十幾年來，保守化傾向抬頭，許多進步人士噤聲，嚴肅的批評與辯論明顯減少，人們轉而選擇較輕松、通俗的方式，既不必付出較重的感情、心理及良知負擔，又可滿足感官刺激及知情欲望。而且，日本戰后與周邊及美歐等大國又確實存在許多奇聞逸事不便以公開、嚴肅的態度處理。于是，小道消息就大行其道。例如，保守派人士小林善紀所著《戰爭論》，從書名怎么看都是一本學術著作，打開一看才知道是一本漫畫圖書，活潑的畫風與偏頗的觀點，再加上一些明顯不夠嚴肅客觀的“小道消息”，使之成為一本具有娛樂色彩的暢銷書。▲(作者是日本JCC新日本研究所副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