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首宗網站查封案一審勝訴

吳婷

2009年5月20日16時，北京市大興區人民法院下達“胡星斗起訴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網公司）服務合同糾紛”一案的判決書，判決胡星斗勝訴。這是中國大陸首宗因網站被查封而向法院起訴服務商。并最終取得勝訴的案例。

此前的2009年3月，新網公司以網站存在“非法信息”為由，將北京理工大學教授、“中國問題學”創始人胡星斗創辦的“胡星斗中國問題學”網站關閉。3月30日，胡星斗發表《關于起訴北京新網公司、蘇州網監的聲明》，聲明中稱“鑒于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蘇州網監將本人正常的學術探討和溫和的建設性的反腐敗文章認定為‘非法信息，并且封閉本人的網站，它們完全成了腐敗利益集團的勾結者與保護傘，我決定起訴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和蘇州網監，已經授權律師全權代理此案。”

目前，大陸網絡監管似乎正面臨著一個混亂的局面，一些地方政府。地方網監部門任意解釋所謂“非法信息”。對“非法信息”認定沒有統一的標準。網絡監管亦無法可依。人民監督網主編，此次訴訟的總協調人朱瑞峰表示，他們之所以選擇起訴的方式，并非為了那千余元的賠償，而是為了推進中國的法制進程，找到相應的標準。

“非法信息”

3月25日，胡星斗收到一封來自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客服中心的電子郵件郵件中稱他的網站存在非法信息，已經被關閉，并附上截圖。通過截圖可以看到，被新網公司稱之為“非法信息”的是胡星斗所寫的《就廢除勞動教養制度致中共中央、全國人大、國務院的建議書》、《加強新聞輿論監督，建立現代新聞制度——在新世紀新聞輿論監督研討會上的發言》以及《跨國公司賄賂門，為什么收受賄賂的中國官員平安無事》三篇文章。

得知這—消息，胡星斗感到匪夷所思，并且十分氣憤。《就廢除勞動教養制度致中共中央、全國人大、國務院的建議書》一文寫作于2003年6月，此文一直在網上存在，從未被要求刪除，并且被輿論認為促進了勞動教養制度的改革。

而后兩篇文章也為針砭時弊所表述的獨立觀點，且言辭溫和、措辭適當。胡星斗認為，三篇文章都不存在《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第15條所列禁止發布、傳播內容之事項，更沒有違背社會公序良俗。

隨即，胡星斗給對方回復郵件，稱要對其起訴。胡星斗決定成立一個律師團，以此造成聲勢。“我認為這不是我個人的起訴，我想通過這樣的起訴來促進網絡管理的規范和國家法制的進步以及網絡言論的繼續開放。”胡星斗這樣表達他的初衷。胡星斗的行動馬上得到了眾多律師、專家學者的響應，并最終確定了一個由35人組成的律師團。

胡星斗稱，新網公司在與其電話交涉中曾多次強調，關閉網站的指示來自于蘇州市公安局網監處，新網公司作為一個服務商也是被迫無奈。朱瑞峰認為，之所以關閉網站的指示來自于蘇州網監，原因可能是新網在蘇州設立有服務器。

而就該案，新網公司和蘇州有關部門都拒絕接受采訪，對于記者的書面采訪要求，至截稿日前，相關部門也未給予任何答復。

網絡審查

張星水律師介紹，他們讓新網公司提供其指出的三篇文章什么地方“非法”，而對方沒有答復，只是含糊其辭地說是接到蘇州網監的通知而執行對網站的封閉。對此，胡星斗認為，目前中國網絡的管理不但無法可依，甚至無文件可依，往往“上面”想刪什么文章就刪什么文章，并且往往采取口頭傳達的方式，連書面文件都不發。

“這個命令任何部門都能下達，很多相關部門都有這樣的權力，都可以給網站下一道指令去刪除哪方面的文章。這樣一種隨意管理方式，或者說官本位的管理方式，會導致嚴重的腐敗。”張星水律師稱。

張同時表示，之所以堅定不移地將此事訴諸法律是為了促進網絡監督發揮優勢作用。他介紹，網絡監督或許是中國特色的監督方式，而在其他國家特別是西方發達國家，網絡是不起這么大作用的，因為其傳統媒體掌握在社會的手中，能發揮其輿論監督的作用。

因此，雖有網絡審查，但相比傳統媒體，網絡言論要自由得多。網絡監督在中國是行之有效的方式，有媒體做過民意測驗，有50%的民眾在申訴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網絡媒體，選擇在網上曝光。”

2005年4月，由多倫多大學，哈佛法學院和劍橋大學組成的“開放網絡促進會”發表了一份關于中國網絡監管的研究報告，稱：“中國的網絡過濾系統是全世界最發達的。比起其他有些國家的類似系統，中國的網絡過濾范圍廣手法細致，并且效果顯著。整個制度包括多層次的法律限制和技術控制，牽扯到眾多的國家機構，以及成千上萬的政府職員和企業員工。”

中國最著名的網絡監管工程是“金盾工程”，即全國公安工作信息化工程，是公安部自1998年開發的國家綜合項目，該工程被海外認為是一個巨型防火墻，“被用來排斥部分暴力、色情、宗教極端以及部分海外民運分子的網站”。

此外，一個被稱為“防火長城”（Great Firewall）的系統則被用來對中國境內外網絡資訊的相互訪問進行監管，是中國政府對其管轄互聯網內部建立的多套網絡審查系統的俗稱。

1998年，公安部設立公共信息網絡安全監察局，隨后在全國各級公安部門設立相應的局，處、科，負責監控互聯網上的有害信息。據稱，中國現有數量眾多的網絡警察負責對互聯網進行管理。

據英媒報道，2008年發生的眾多重大事件給中國的網絡警察帶來巨大壓力，但中國政府給互聯網監督機構配備了更加先進的審查軟件提高了中國網警的辦事效率，從前需10名網警的工作，現在一名網警就可處理。

自2009年1月5日開始，大陸進行“整治互聯網低俗之風專項行動”，其間關閉了1500余家網站。近日杭州、湖北等地又相繼實施或擬實施網絡實名制，以進一步加強對互聯網的管理。

勝訴具象征意義

5月20日，北京市大興區人民法院對“胡星斗起訴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服務合同糾紛”一案作出一審判決，裁定對原告胡星斗的訴訟請求予以支持。被告新網公司于判決生效后10日內賠償原告1370元。

雖然早在12日庭審當日張星水律師就料到會是這樣的判決，但判決下來之后，張星水還是難掩興奮，稱：“這是國內第一次因為網站被封而告贏服務商的案例，具有里程碑的意義。以前網站被封告服務商要么不受理，要么敗訴。”

張星水認為，雖然這場訴訟是針對新網公司的違約行為，但會間接觸動到有關部門，“間接對行政機關的行政行為、行政命令的合法性形成爭議，在一定程度上對行政機關的不當行政行為起到制衡作用，而這是通過服務商來傳遞這個司法信息的”。

胡星斗則表示，這個勝利是一個象征性的勝利，表明中國堅持依法治國的步伐仍然非常堅定。而由于中國不是一個判例法的國家，所以該案的勝訴在實質上不會對現實有太大的影響。

朱瑞峰表示，他們會按原計劃下一步著手起訴涉及該事件的相關部門，然而，作為行政訴訟，這場官司將面臨著更為嚴峻的挑戰，張星水律師認為調查取證以及讓法院立案都存在極大的難度，但他仍然對此保有“謹慎的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