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自來水管理落后30年

羅科

德國人口渴時，會隨手接杯自來水，不加熱也不過濾。雖然德國有200多種不同品牌的礦泉水，但德國聯邦衛生部還是告誡消費者，喝自來水其實是最安全的選擇。

從2006年開始，法國人自來水直接飲用量也逐漸超過瓶裝水的使用量。

相較之下，以行政區域為分割的管理模式、老舊的輸水管網、20年不變的飲用水標準，使得中國自來水“狀況”多多，不忍目睹，更不用說“直飲”了。

“分散治理”難敵“一體化”

歐洲對自來水的安全感，緣于一系列水務制度的安排保障。天津市自來水集團有限公司高級工程師徐景翼說，國內供水水質、管理和控制水平、人員素質三個方面，要比國外發達國家水平相差20～30年以上。

“一體化”管理是世界發達國家和地區主要采用的模式。

西方水質的安全，首起于對水資源的一體化管理。

城市水務管理比較好的國家如法國，英國、德國、荷蘭，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水資源的水量、水質真正做到了一體化管理。英法兩國頒布一系列法令，要求水量水質并重，取水必須事先得到許可，污水必須經過處理，達到法律規定的水質標準才能排入河流或湖泊。

體現在制度設計上，大江大河不是按行政區域而是以流域為單元的水質與水量統一管理，幾乎各國大江大河都采用這種模式。在法國，有5條主要的河流，即龍河、盧瓦爾河、萊茵河、羅納河、賽納河。這些江河按照流域被分為相應的水文區域，每一個區域都有一個自己的水經營機構。這些水經營機構進行包括收取水費、排污費，水資源開發，供水等質與量的統一管理。

英國供排水服務按照自然流域劃分管理范圍，合并成10個地區水務局。泰晤士河水務局是在全國范圍內建立的10個水務局之一。通過這個水務局實現了對泰晤士河從上游到下游、從供水到排水的一體化管理。職責包括編制水長期戰略和計劃;開發建設新水源;為轄區居民提供潔凈、充分的用水;提供排水設施，對污水進行處理;恢復和維護河流和其他水域的清潔和衛生;維持、改進和擴大淡水漁業生產;全面監督轄區內有關土地的排水和防洪事務，保護娛樂用水域及相關土地;負責轄區內的水綜合管理現狀調查;制訂水中長期供求計劃。

職責和權力的全面覆蓋，使得一些國家有力量禁止任何工農業生產活動、畜牧業、旅游設施，進入水源保護區域內。

柏林在含水層周圍按不同的距離劃分了三級水源保護地帶，其中在采水點周圍10米范圍內的一級保護帶要求最為嚴格，禁止一切有污染的物質滲入地面，違者將被罰以巨款。

“歐盟規定水源的TOC（總的有機物）不得有異常，這在歐盟很容易而在中國卻很難。歐盟通過上下游全程監控和管理，保證所有的污水都處理，河流水質不會發生什么變化。而國內，就不知道有多少排污口，不知道有多少未經處理就排出去了，TOC隨時在變。”中國土木工程學會給水排水分會給水委員會副主任王占生表示。

目前，國內水管理體制上，上下游管理不同部門，一些自來水廠負責人曾多次向建設，衛生部門抱怨，自來水水質不穩定很多緣于水源水質不穩定，但板子最后總是打在自來水廠身上。

在中國，大江大河實則是以行政區域為分割進行管理，現存的長江、黃河水利委員會一方面沒有對沿江河省份的約束力，另一方面只管排洪灌溉等水量問題而不負責水質。

近期，水利部原農水司司長張岳呼吁，水務局必須對防洪，供水，用水、排水、節水、污水治理和回用、水環境治理等，實行城鄉統一的管理體制。其中，爭取從大城市和市縣兩頭突破，率先實現水資源的統一管理。老化管網降低水質20%

管道污染是自來水受污染最常見的因素，而供水管網的投資又占城市供水總投資的70%左右。

為了保證自來水達到飲用標準，日本可謂頗費心思，尤其在對管道的保護上。

據了解，由于不銹鋼更耐腐蝕，衛生方面強于其他材質。日本的自來水管道大都使用不銹鋼，日本自來水協會早在上世紀80年代就制訂了管道和閥門的材料使用標準。

國外多采用計算機進行管網設計和調度，地理信息系統（GIS）技術已較多地應用在水資源管理、管網的調度和維修等方面。

對于送水管道和水槽，自來水公司有專門的維護部門，每半年清潔一次，維護期間會停水兩到三小時，平時一旦發現管道有老化問題，也會立即維修或更換。

德國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水質監測不是一天一次，而是一小時一次。居民可以隨時打電話索取自來水公司水質報告。

目前，國內供水管網鋪設時間大多在50年以上，北京部分管網已有上百年歷史。現有供水管網中，灰口鑄鐵管占較大的比重，大多數城市達50%以上，個別城市甚至達90%以上。而灰口鑄鐵管，鍍鋅鐵管等材質差，易形成水垢，腐蝕嚴重，抗壓強度低。

對既有的供水管網，除發達城市有電子監控系統外，眾多市縣一旦出現爆管、水漏，通常只有靠圖紙和經驗去查找事故地點。

中國疾控中心環境所研究員鄂學禮表示，國內因供水管網問題，一般出廠水經過管網后會平均降低水質20%。

市場化水廠行政定價

合理的水價決定著水務企業保證水質的積極性和改進水處理技術的能力。

歐美等發達國家在確定水商品的價格和收費體系時一般遵循以下幾條原則：成本補償原則，合理利潤原則，反映市場變化、及時調整價格原則，用戶公平負擔原則，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原則。

對水價的調整，各國通常要考慮通貨膨脹水平和社會承受能力進行宏觀指導性干預，在保證一定時期（一般為1～2年，最長不超過5年）水價基本穩定的條件下，由政府機構或供用雙方委托機構或供水單位及時調整水價。

法國水價政策的制定是在國家宏觀指導下，釆取謹慎而又民主的對話方式及水價聽證會制度，通過各流域委員會與用戶協商，確定水費和污染稅費的標準，并由各流域委員會的執行機構水管局負責向用戶收取。

英國水價的制定完全按市場經濟條件下投入一產出模式運作，確保回收成本，并有適度盈余，國家設定一個價格上限進行宏觀調控。

中國普通城市居民生活用水平均水價約為3元/噸，而德國的自來水價格每立方米高達人民幣16元錢左右。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居民水費占支出比例僅為國外的一半左右。

其中一個原因是，中國自來水廠已實現市場化，自負盈虧，但終端產品的水卻實行行政定價。而中國一直未能出臺供水成本的監測辦法，也不是獨立的專業的中介機構負責成本審核。清華大學水業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傅濤表示，中國一些城市對水價的確定，是市長拍腦袋憑感覺的結果。

目前在各種生產成本上升情況下，國內有的城市10年未上調過水價。2008年上半年，水務行業平均利潤為-1.17%。飲用水標準滯后

中國香港每年七成以上的用水，是來自途經深圳的東江水。東江水先是通過管道流進深圳水庫，預處理后用泵直接抽到香港去深圳查看過的王占生說，供應香港的水水質不錯，濁度在0.3度左右，相比之下，大陸的出廠水濁度標準是1度。

廣東省水利廳長黃柏青在2008年也曾對香港保證，廣東對港供水堅持三個原則：一是在維持年最終供水量11億立方米不變的前提下，確保香港的水量要求;二是力爭最好的水質;三是建立合理的資源水價。

除開發水源外，設計、建造、維修及操作供水系統等一系列環節，也都是由香港水務署一個部門負責完成的。

對于水質控制，則由水務屬下屬的水質科學部負責進行理化和生物化驗，監察水質。水樣水來自進水口，原水水庫、凈水廠廠外清水庫、干管和用戶水龍頭，實行全覆蓋。

政府管控同時，水廠則實行社會化經營，由政府組織進行供水競標，中標者成為供水商負責賣水給政府。發展商以及其他社會單位用水都直接與政府發生關系，用水者向政府繳納水費。由于這種“（水）廠網分離，競價上網”的方式，使供需雙方都直接與政府打交道，避免了可能出現的亂收費及工程施工中可能存在的暗箱操作行為。

在水處理環節，香港實現了深度處理工藝，即將水源導入水廠沉淀之前，加粉末活性炭消除水中氣味和顏色。王占生說，一噸水要加粉末活性炭20mg/L，折算下來一噸水要多花6分錢。

嚴格的處理工藝背后，是在水質檢驗標準上，香港早早就采用了世界衛生組織（WHO）的飲用水衛生標準，而不是參照大陸20年不變的飲用水標準。

世界范圍內具有代表性的水質標準有三部：世界衛生組織（WHO）的《飲用水水質準則》，歐盟（EC）的《飲用水指令》以及美國環保局（USEPA）的《國家飲用水水質標準》。其他國家或地區的飲用水標準大都以此為基礎或重要參考，來制定本國國家標準。其中世界衛生組織的標準指標最多，而且5年一更新。

在水質安全上，香港水務署還引入社會監督，成立客戶聯絡小組。成員是由電腦客戶資料庫中以隨機抽樣方式選出的客戶。每季度客戶聯絡小組活動一次，了解用戶對水的需求（包括水質、水壓、水量、水價、服務）和對供水服務水平的期望，用戶還可以參觀水廠了解飲用水處理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