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后媽有點狠

一

一般的后媽是先跟親爸有感情，才不得不接受前一段婚姻里的孩子，做后媽都非心甘情愿。

林夢是個與眾不同的后媽，她是先認識孩子的媽李瓊，后又喜歡孩子吳李，最后又跟孩子爸吳毅有感情的。林夢和李瓊是同窗好友，差不多時間結的婚，不同的是林夢的婚姻短命，而李瓊當了孩子媽。林夢把自己的母性全傾注在吳李身上了，吳李從會說話就叫她干媽，李瓊有事也會把吳李交給林夢看管。

李瓊出事那年，吳李才五歲。李瓊過馬路時被一輛違章行駛的貨車撞飛，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

大男人吳毅哭得像個孩子，辦完李瓊的后事，林夢休息時就習慣去看看父女倆。給他們收拾屋子，帶吳李出去逛逛，三個人一起出門，不知情的人都以為這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林夢認識吳毅跟李瓊時間幾乎一樣長，覺得這個男人不錯也僅因他是好友的老公。可現在李瓊沒了，尤其當孩子睡了單獨相處時，聊天內容由李瓊說到彼此，由彼此再言到其他，感情就慢慢地有了。兩年后，當林夢和吳毅打算結婚時，親朋好友沒有異議，都說這也算得上水到渠成。

二

吳毅工作忙，吳李上小學每天由林夢去接送。一天放學吳李出來，見了林夢也不理，自顧自往前走。林夢問怎么了，吳李使勁甩開手，一邊哭一邊說：“都怪你，同學笑話我，說后媽都是壞女人，我說你不是，他們就說我是叛徒，不跟我玩兒。”

林夢原想小孩子鬧矛盾一會兒就過去了，可誰知自打那以后，只要學校有活動，吳李就不讓林夢去，非讓吳毅參加。可那天家長會吳毅有事實在去不了，就讓林夢去，吳李死活不讓去。林夢強硬地說：“我是你的家長，我今兒就非去了。你不想讓人家知道你有后媽人家就不知道了?我做后媽的都不嫌丟人，你怕什么?”

去了，家長們挨著坐下就互相問：“哪個孩子是你家的?”林夢一指躲在一角的吳李說：“吳李的家長，我是她后媽。”那個家長愣了，沒見過這樣自我介紹的。開完家長會，林夢問吳李：“現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后媽了，天塌下來了嗎?”吳李說沒有，林夢說：“事情躲是躲不過的，你不把它當個事，別人就沒法拿它做話柄了。”吳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以后，吳李學校的事由林夢全盤負責了。

三

吳李四歲開始學古箏，老師說吳李很有天賦。可小孩子越大越沒長性，想不練就找借口，一會兒渴了，一會兒去廁所。林夢別的好商量，在練習古箏時卻很嚴格，只要坐在古箏前，不到時間就不許吳李起來。有一次甚至吳李尿了褲子也要等時間到了才允許去換。吳李練習時不專心，林夢就用尺子打吳李的手臂，打得吳李邊哭邊罵：“你是個狠心的后媽。”吳毅看不下去，為此跟林夢吵了一架。再練琴，林夢就讓吳毅出去。陸陸續續吳李拿了不少的獎杯，十歲時就取得全市少年組古箏大賽第一名的好成績。

吳李三年級的暑假，學校組織夏令營，吳李看同學報名也想去，林夢二話沒說就去給報名。吳毅不放心，追著問吳李：“你行不行呀，自己能照顧自己嗎?”吳李說行，林夢在一邊說：“行，有什么不行的，讓她煅煉煅煉，早點獨立沒壞處。”跟吳李一個班的同學女孩子只去了三個，送孩子走的那天，另一個五年級孩子的家長說：“這么小?你們還真放心。”林夢笑笑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四

后媽的身份總會給人一些壓力，尤其大家還知道這個后媽有點狠。跟林夢和李瓊都熟悉的人，一見面，就會滿臉憐惜地摸著吳李的頭說：“呀?這就是李瓊的孩子呀，都這么大了。”吳李不愿意人家可憐她，每次人家這樣說，她就起身走開。那天家里有客人，又說這種話時，看見吳李起身回屋，把門關上了，吳毅就對林夢說孩子傷心了，你看看去吧。林夢說：“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客人走了，林夢跟吳李說：“人家沒惡意，你過好了，別人就沒有可憐你的理由了。”

每年李瓊忌日那一天，林夢會和吳毅帶吳李去墓地送花。吳李奶奶反對，每次去都會招她傷心。林夢說：“她不能忘了她媽媽，傷心也得記住。”對孩子林夢也是這么說：“不要忘記你的媽媽，她特別愛你。只不過紀念她不必用眼淚，你健康快樂幸福才是對她最好的紀念。”

后來就聽別人說林夢心狠，說對孩子可不怎么樣。這話是吳李回來學說的，林夢聽了笑笑說：“我對孩子好不好，哪輪到他們說?”吳李在一邊使勁地點點頭，說：“對，他們什么都不懂。”

五

林夢最近正設計兩款孕婦裝，看育兒雜志上有孕婦裝的圖片就順便買了兩本。

晚飯后，吳李不高興，問她怎么了也不理，還摔摔打打的。林夢給吳毅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單獨問問吳李怎么了，吳李看見了就沖林夢嚷嚷：“看我不順眼就說，使什么眼色呀，嫌我礙事是不是?怪不得人家都說后媽沒好東西，說對我好都是假的，虛偽!都是裝的。”

吳毅大聲阻止吳李：“說什么呢?快跟你媽道歉!”吳李不屑地說：“我媽?我媽早死了!”吳毅說：“你今兒怎么了，誰招你惹你了?再不好好說話你給我滾出去。”吳李說：“我早就知道你們煩我了，我馬上滾，給你們親生的孩子騰地兒!”

平時他們爺倆吵，林夢就暫時回避一下，可今天一看吳李這氣好像是沖自己身上來的。看吳李拉門要走，就忙沖上去攔住說：“李李，你說清楚再走也不遲!你就是生氣，也得讓我們知道是為什么?”

吳李這才哇地哭了。原來同學后媽懷孕了，特擔心后媽生完孩子把自己打發回奶奶家。吳李勸了半天同學回來，看見林夢桌子上擺著兩本育兒雜志，就以為林夢也懷孕了。

林夢決定自己不生孩子了，吳毅倒無所謂，可林夢母親不同意，勸林夢：“生一個吧，我知道你對李李好，可孩子還是自己生的親。”

那晚，把吳李安頓好了，林夢給母親打電話，說：“媽媽，我想好了，不生了。孩子一個就夠了，是不是親生的我不在乎，我答應李瓊好好照顧吳李的，萬一真生了孩子，我偏心了怎么辦?”母親在那邊嘆氣，林夢將電話掛斷了。看著桌子上的孕婦裝，心想：自己這輩子是穿不上這種衣服了。正在出神，門輕輕地開了，吳李從后面抱過來說：“媽，您真狠，不光對我狠，對自己也挺狠的。”

六

前兩天吳李又參加了一次古箏比賽，得了第一名，吳毅高興地夸吳李：“閨女，你真棒呀!”吳李說：“還不虧了我有個狠心的后媽!”吳毅會意，父女倆相視而笑。

最近林夢又在幫吳李申請國外的大學，不過她告訴吳李，最好是能申請到全額獎學金，不想花太多錢，讓吳李做好邊打工邊讀書的準備。別人說：“行嗎?那么小。”

林夢還是那語氣：“有什么不行，我們家吳李自理能力強著呢。”還四處說：“等我們吳李出國，我就清靜清靜，讓她爸陪我度蜜月去。”吳李說：“別去，等著吧，等我工作掙錢了，帶你們老頭老太太去吧，就你們倆多沒意思。”★

(格律詩摘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