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中的母子

這天晚上，一個同事對正在看書的他說，你還有心思看書，你家發生地震了！他吃了一驚，說，你說什么呀？同事說，你看電視吧！他就看電視，他吃了一驚，自己的家鄉汶川真的發生地震了，而且還是８級的大地震。他趕緊掏出手機打家里的電話，可是，沒有接通。他著急了，家里就只有母親一個人，地震來了，房屋倒了那么多，自己的房子不是很堅固，母親是出事了嗎？

他心急如焚，等了幾分鐘，又打電話，可他依然沒有打通。他一邊看電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拿著手機不停地按。可是，他一直都沒能打通家里的電話。同事見他老是按手機，說別按了，沒用的，這么大的地震，通訊都中斷了！可是，他卻固執地一直按，一直按，哪怕把手機按壞，只要能打通，只要能聽到母親的聲音，就值得他做這一切。

這一夜，他沒有睡，他睡不著，他一直躺在床上不停地按手機，那個熟悉的號碼，以前一按就通的號碼，如今卻凝固了似的不給他任何回應。他一直按手機按到天明，也沒能按通。他無精打采，他爬起床去請了假，他說他要回家去看看。

他坐的是飛機，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坐飛機。在重慶機場下了飛機，他又坐車到了成都，然后又坐車向前出發。一路上，他不停地按家里的號碼，他希望哪一刻電話能突然打通，能突然聽到母親的聲音，那樣他就可以放心了。可是，卻一直讓他失望，讓他失望，他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往下沉。他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一下子就飛到家里，見到母親。

他坐車到半路就停下來了，因為前去的車都是救護車、物資車。而且已經排起了長龍，前面的路讓垮塌的石頭堵住了。他下了車，他決定步行回家。有人知道他是去汶川，便勸他不要去，說余震不斷，前路危險。但他沒聽，他心里想著的只是母親。人們極力阻攔他前行，但他最終還是偷偷地跑了。他必須，必須回去，因為家里有母親！

他一個人踏上了回家的路。他抄近路回家，翻山越嶺，他的鞋子破了，衣服也摔破了，他緊緊地保護著自己的手機，并且不時地按一下家里的電話，當然，無論他多想打通電話聽到母親的聲音，但他就是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每一次余震都讓他心驚肉跳，他不怕死，他怕的是母親出事。他一步也沒敢停留，哪怕身體再疲憊，他也舍不得停下來稍作休息。他擔心母親被倒塌下來的房屋埋住了，如果他早一分鐘趕到家，母親就早一分鐘脫離危險。時間就是生命，現在就是拿他的命換母親的命，他也在所不惜。

他也希望他的手機有回應，希望母親沒事，能給他一個電話。他想沒事的母親肯定也很著急，肯定也很想給他一個電話讓他安心。現在，他最重要的就是趕回家，去看看情況到底怎么樣了。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媽，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呀，我回來看你了，看你了，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兩天過去了，傷痕累累的他拖著滿身的疲憊終于看到了家，房子還在那兒立著，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來。

這時，他支持不住了，他倒了下去，他僅僅只停留了一分鐘，就振作精神，慢慢地向前移去。在他的身后，留下一路盛開的花朵。

十幾分鐘后，他終于爬到了家門口。他叫起來，媽……媽……從屋里走出一位老人，正是他的母親。母親看到地上的他，撲過來叫道，兒子，你回來啦！母親顯得異常驚喜，也許她太想兒子了，突然見到兒子，能不讓她驚喜？母親把他扶起來，扶進了屋子。看到他一身的傷痕和血跡，母親心里一陣疼痛。

他說，媽，屋子都裂縫了，你怎么還呆在家里呀？余震不斷，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母親說，我知道。可是我不能離開這里。我想你知道發生地震了就會給家里打電話，如果我離開了，萬一打通了電話沒有人接，你肯定會著急的。我想一直打不通電話，你肯定就會跑回來看我，要是我走了，你回來見不到我，怕你急呀！他一下子抱緊了母親，說，媽，你就不怕死嗎？母親說，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再也見不到你！他和母親緊緊地抱成一團，兩人淚流滿面。

選自《微型小說》作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