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證

吳　玥

她靜靜地躺在臥鋪上，雨水拍打著玻璃窗，單調的拍子讓人想起某些往事：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聽雨，然后在同一個位子上考得一塌糊涂。

最不能接受她的成績的是她的母親，但母親沒有責備她。只說“我帶你看海去”。她倒情愿母親罵她，以便為自己，也為母親找個發泄口。她的心像植物一樣向陽喜光，而現在的她卻被一團黑霧擋住去路，不知何去何從。

目的地是普陀山，下車前母親問她東西有沒有拿齊，她的心里沒來由地涌起一股怒火：“你好煩啊!我早就拿好了!”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母親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她想道歉，又不知該怎樣打破這種難堪的局面。

母親信佛，去旅館放好東西后就去了寺廟。她嫌麻煩，坐在觀世音像前的長椅上等母親回來。

那像建在山坡上，背靠山面向海。她看著大海，在灰蒙蒙的水面上，每一艘船和每一座島都籠罩在一片乳白色的霧氣里。海面平靜。只有大風吹來時才會有些小小的波浪。她有些失望，在她心中，海是神圣的，是充滿力量的，是變幻不定的。她無聊地玩手機游戲，看地鼠們一只只從洞里鉆出來再被她打下去。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她有些餓了，可翻遍了背包只發現一包雞蛋。

“你問問觀世音能吃雞蛋嗎?如果雞蛋是葷的就別吃。”旁邊一位婦人說。

的確是不可理喻的行為，但她還是舉起蛋，微笑道：“能吃嗎，觀音?”

自是無人回答。

她開始吃雞蛋。夕陽露出紅色的醉態，余暉灑在白玉石像上有說不出的美，樹葉好似被涂上了一層蜜色的蠟。手機鈴聲響起來，她接通電話，好友興奮地在電話那頭喊：“有沒有看到海?”

她抬起頭去看海，突然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海上的霧已經散去，陽光化為水鉆撒在海面上，好似夜幕中的星星。天空中大片大片的橘色云朵浮在水面的上端，緩緩移動著，形狀變化多端。

“你怎么了?”因為她半天不講話，好友便納悶地問。

“沒事。”她的精神一下子好起來了，溫柔的海風吹來，帶來海洋獨特的腥甜。

“你看過《One Piece》嗎?”她問。

“沒有，我只看過《火影》。”好友答道，“講的是什么?”

“講一群海賊想成就自己的夢想。”她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就算前面是大風大浪，他們也會筆直地前進，像一群傻瓜。我好想像他們一樣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做像他們一樣的大傻瓜。”“那就去追啊!”“可我還行嗎?”她用紙巾捂住嘴巴。

“筆直前進，永不后退，就能行!”

好友和她不一樣，自信而不怕輸。她覺得有種力量逼她張嘴。她沖著大海呼喊：“筆直前進，永不后退!”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向四面八方散去。沖破云霧，像一只雄鷹，又像是漣漪。一圈圈蕩漾開，所有的水都能證明。

“你餓了嗎?”母親回來了，坐在椅子上，脫下了高跟鞋，“早知道就不穿這鞋了，好痛……”接著，母親從口袋里掏出一只香囊，仔細地替她掛在脖子上：“這是為你求的，戴上就更聰明啦!”她摸了摸那只香囊，上面有點濕，想必是母親的汗水吧!母親平時坐慣了辦公室，這次又穿著高跟鞋，山路那么長，寺廟里的煙火又熏眼睛，母親受得了嗎?她的眼淚涌了出來。她恨自己荒廢了一切。她的淚水在陽光下閃著光澤，給她指明了方向。

她坐了下來，挽住母親的手臂說：“媽，我扶你回去吧!”母親點點頭，說：“學習還要努力啊!”她說：“給我一年的時間，我會讓你看到最好的我。”

她背對大海邁出腳步，身后的大海是她最有力的見證。

(指導老師／董燕萍)

點評：本文由江蘇錫山市高級中學吳玥同學所作。吳玥同學記敘了一次旅游中自己所看到的景色和因此引發的情感變化，是典型的托物言志。不張揚的風格，細膩的筆觸，流暢的文筆，是本文的幾大亮點，也顯示了作者扎實的文字功底。此文是一篇當之無愧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