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百寶箱

肖玲玲

我有一只紙箱，里面存放著女兒送給我的各種小玩藝兒。記得女兒兩歲那年的三月八日，老公逗她，說今天是媽媽的節日，你送什么給媽媽?女兒正流著口水吮一根棒棒糖，聽了爸爸的話，稍稍愣了愣，隨即用胖乎乎的小手把棒棒糖從嘴里抽出來，然后不情愿地遞過來。我笑呵呵地伸手接，小丫頭手一縮，把棒棒糖藏到背后。我用手捂著眼睛，假裝嗚咽：“我沒有糖糖吃哦……”女兒歪著頭觀望一會兒，才下了決心似的掰開我的手，把棒棒糖塞進我嘴里。女兒趴在我背上，一搖一搖的，像平常我哄她一樣哄著我：“媽媽乖，媽媽吃糖糖，媽媽節日快樂!”我收到的，女兒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便是這“婦女節”的棒棒糖。

后來，每有節日，女兒都會費盡心思搗鼓禮物送給我。

那年母親節，女兒用水彩筆為我畫了一幅畫。畫上的媽媽，是梳著兩條長長辮子的美人魚，寶寶是留著童花頭的小美人魚。在魚媽媽和魚寶寶之間，橫著一條呲牙咧嘴的大鯊魚。魚媽媽張開鰭翅，怒目圓睜，死死攔住兇猛的鯊魚……女兒生怕我看不明白，指著畫兒講解：“魚媽媽是你，魚寶寶是我：媽媽愛寶寶，寶寶愛媽媽。”女兒的畫，還有她的話，讓我心頭一軟，我緊緊把她箍進懷里，和她臉挨著臉，久久不愿松開。

女兒送過一塊漂亮的石頭給我。那是她上學路上拾到的，是塊光溜溜，半透明的鵝卵石。那天，一回家，女兒就興沖沖地告訴我，她撿到了一塊寶石。女兒愛不釋手地把玩著，臨睡時，卻犯起愁來，不知道該把寶石放哪兒才好。她沉吟了半響，忽然宣布：“媽媽，我把寶石送給你，你要收藏好喲!”我有些迷惑，那天不是我的生日，也并非節日，無緣無故干嘛送我東西?女兒伏在我耳邊，聲音脆脆的：“你是我最最愛的媽媽，所以我送給你。不過，我想看看玩玩的時候，你可不要小氣喲!”安頓她睡下，我坐在床沿，靜靜地望著她。她的嘴角露出天真的滿足的笑。

“媽媽，我給你的那片樹葉呢?”女兒經常搞突擊檢查，追問她送給我的，那些寶貝的下落。“媽媽好好地收著呢。“這是女兒最樂意聽的話，她會從我的百寶箱里，把寶貝一樣樣翻出來，仔細地清點。要是發現哪件禮物被我弄壞了，她的小嘴會翹得可以掛個油瓶。

女兒如一只輕盈的小燕，一天天長大，羽翼漸豐。我的生日又快到了，卻沒見她躲躲閃閃搗鼓禮物。早餐時老公有意提醒她，你媽的生日快到了!女兒抬頭看我一眼，手一揮，做了個很灑脫的手勢：“哦，到時給你買個大大的蛋糕!”

女兒扔下書包，心急火燎去趕班車。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競隱隱地泛著酸。女兒的世界里，我不再是唯一的，最最親愛的寶貝，她也再難有空隙，為她的媽媽，費盡心思準備一份拙樸的禮物。

不知怎的，我忽就想起我母親家里，那個四四方方的塑料盒來。那本是個藥盒，母親用它裝針線。有年春節，我回娘家，外套掉了一粒紐扣，用到了針線盒。盒里除了針、小剪子和線頭布腦，還有好些破舊東西：一只又丑又舊的布娃娃，一條皺巴巴的花手絹，兩個有機玻璃的發卡……我笑問母親，這些破玩藝怎不扔掉?母親慌慌地搶過去，嘟噥道，莫扔，莫扔，真沒記性，自己送出去的東西，也認不得。

布娃娃是你七歲時做給我的，手絹是你初中畢業那年，暑假賣冰棍賺錢給我買的，發卡是你上大學那年春節送我的，當時可時興了。

母親如數家珍地講著那些小玩藝的由來。我終于想起來了，是的，那些的確都是我送給母親的東西。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母親竟當寶似的珍藏著!

孩子像小鳥一樣長大，終究會離開媽媽離開巢，會擁有他們自己的天空。媽媽回憶的，或許只有兒女留給她的，那些稚氣的小東西。它們就如一串串記憶的珍珠，串起媽媽和孩子之間，那濃濃的親情濃濃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