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子生的郁悶

李冬梅

李天羽最近很郁悶，原因有兩點：其一，就是體育課被“老黃”徹底霸占了：另一個，就是自己被“老錢”盯上了。

“老黃”是他們的數(shù)學老師，這個“美名”是“大頭”彭飛賜予的。事實上，“老黃”并不老，40多歲，正值更年期，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她一筆錢似的，臉上總是陰沉沉的，從不見笑容，純粹冷面殺手的風格。不過，她巧舌如簧，從她嘴里跳出來的語句，極富殺傷力。這也是同學們畏懼她的重要原因。

提到“老黃”，不只李天羽郁悶，全班“五分之六”的同學都覺得她過于囂張了。高考臨近，誰都有壓力，只有體育課時同學們才可以出去“放一次風”。就這樣她還要強行霸占。難怪“大頭”越來越覺得她“很黃很暴力”了。

班主任“老錢”，更是個讓人郁悶的主兒。大伙兒都覺得“錢”這個姓就是上天特意為他量身打造的，太符合他的性格了——“一切向錢看”。他總是可以向?qū)W生要效益：考取一個清華大學生得多少獎金。省級競賽獲獎可以拿多少獎金……他總是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學生都成了他賺錢的籌碼了。李天羽覺得“老錢”和自己的關(guān)系，就是典型的地主與佃戶的關(guān)系?！袄襄X”是不關(guān)心他人死活的，他是出了名的“老K”，橫得不得了，連校長他都不放在眼里，這一點，倒是值得李天羽“敬佩”的?！袄襄X”的要求是，只要你還有呼吸，你就得去學習，容不得你有半點喘息的時間。他有一個口號：“你們每天可以做的事情只有兩件——呼吸和學習!”

其實，在李天羽的眼里，“老錢”更像“周扒皮”。住校的學生最煩他，每天天不亮，他就去掀被子。這讓男生叫苦不迭。恨爹媽沒給他們一個女兒身，至少“老錢”是不會去掀女生的被子的。

“真是郁悶啊!”埋頭做完了一整套試卷的李天羽情不自禁地說出這句話。

李天羽的煩惱遠不止這些，因為他是尖子生，上不討好老師，下不討好同學。通常他這樣的人物，都成了老師押寶的對象。試想想，賽馬場上，觀眾都買5號馬贏，倘若這匹馬馬失前蹄，你說結(jié)果是什么?千夫指啊!

于是，他三天兩頭被“傳訓”。班上總是會響起這樣一句話“李天羽，某某老師找……”，時間久了，他便成了異類。尤其是女生，總是冷眼旁觀，好像老師給他這個寵物寶寶另開了小灶一樣。自古以來，嫉妒是惡魔，它不僅扼殺了那些女生的可愛，也讓李天羽感到窒息。他越來越得依靠一個詞來排遣情緒了，那就是“郁悶”!

“老黃”在講臺上分析“數(shù)學寶典”上的精華試題時，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十分能夠博取大家的同情。不過，“大頭”彭飛還是覺得她在“說故事”，這樣的難題，對“大頭”來說就如同天書了?！袄宵S”一口一個“這個題目，簡單”!“大頭”則是一臉的無辜，這讓李天羽覺得有點好笑。他想起了一句話：“天才，就是天上的蠢材!”沒錯，天才和蠢材，就某一個層面來說，是沒有界限的。

“上不了清華，也得上北大。”在老媽眼里，好像只有清華、北大的學生才是正版的。老媽一張?zhí)粕钠牌抛欤灰匆妰鹤邮种袥]拿書，她就有天要塌下來的惶恐，趕緊念起緊箍咒來控制李天羽。李天羽也很無奈，他真想撇下一句“我服了你”，然后離家出走。不過，看著老媽頭上那縷與實際年齡不相稱的白發(fā)，他又不忍心了?！罢媸怯魫灥郊伊?”想起這句話，他也忍不住笑了，真是太形象了!

從小到大，他都是老媽的驕傲，三四歲的時候，只要家里來客人，老媽就會讓他登場，說英語，背誦唐詩宋詞。他是在眾人的一片叫好聲中長大的。不過，他也越來越厭惡充當這樣的角色。好像老媽就是個雜耍藝人，客人來了，鑼鼓敲起來，他就得配合著鼓點，做出各種“鬼臉”來。只不過結(jié)果不是博取眾人一笑，而是贏得眾人的夸贊。這讓李天羽十分不爽。

有時候，李天羽也癡癡地想：“在高考這個問題上，老媽最關(guān)注的，到底是我的前途，還是她自己的面子呢?”他不知道答案，這讓李天羽好不郁悶。上大學最終的目的是為什么呢?為了“金錢與美女”!“啪!”老爸肯定會給他一記耳光的。都是上高三的人了，還這么不懂事，應(yīng)該說是為了“事業(yè)與愛情”，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想到這里，李天羽又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現(xiàn)在是落魄的英雄。還指望別人的同情嗎?“太郁悶了啊——”他的聲音大得嚇了旁邊的同學一跳。

“大頭”透過窗戶，看見李天羽的老爸又提著保溫飯盒來了，就沖他大喊：“高三(4)班的李天羽同學，你老爸給你送‘旺仔牛奶來了……”全班一陣哄笑。李天羽紅著臉跑了出去。

沖刺階段，“老錢”要求人人必須在學校上晚自習。為了節(jié)約時間，他還規(guī)定學生晚上都得在學校食堂就餐，上完晚自習才能回家。李天羽的老爸擔心兒子營養(yǎng)跟不上，每晚都親自送飯過來，高考沖刺階段是需要全民動員的，學習上，老爸老媽幫不上忙，其他方面，他們還是希望一個重擔分著挑。但現(xiàn)在，這也成了大家嘲笑他的話柄。提著飯盒，看著老爸遠去的佝僂的背影，李天羽重重地嘆了口氣：“郁悶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距離高考還有34天，前輩老師的經(jīng)驗是“高分數(shù)是考出來的”。于是，大考套著小考，連環(huán)套一樣，考試成了老師的鎮(zhèn)山法寶。題目的確很難，不難就顯示不出出卷老師的水平了。不過，想到“老黃”那句口頭禪“這個題目。簡單”，他的心里就有底了。

摸底考試的成績第二天就出來了。李天羽終于又奪回了桂冠，但“老錢”好像對此并不滿意，總擔心他在最后時刻也出現(xiàn)“埃蒙斯的遺憾”。于是，他成了重點“改造”對象。他覺得自己像被判了重刑的囚犯。拖著沉重的手銬與腳鐐。背后似乎總有無數(shù)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皮膚上有火辣辣的灼痛感。但他不想回頭，或許，大勢所趨，他只可順潮流而行，否則，他會被浪濤掀翻。郁悶的感覺，像初夏的氣溫，一天比一天來得濃烈。

尖子生，高處不勝寒，郁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