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愛挑骨頭

焦松林

苗雨最近談了一個男朋友，叫白玉海，小伙子英俊帥氣不說，家境也不錯。白玉海對苗雨可謂呵護備至，這不，得知苗雨剛剛炒了老板的魷魚，馬上又給她介紹了一份新工作。

新工作是在順達廣告公司任企劃部副主任。苗雨去公司報到，陳總經理隨口說：“月薪四千，不委屈你吧？”苗雨趕緊說不委屈不委屈，她嘴上是這樣說，心里卻想：你和白玉海是好朋友，這工資也不算高。

陳總聽了苗雨的回答，樂了，說：“那就好。你是白玉海的女朋友，我們也就不見外了。但是，工作歸工作，如果你工作出問題，我一樣要扣你工資、請你走人的。”

苗雨聽到這話，心里就老大不舒服。可如今在別人的碗里討飯吃，還能不讓別人說兩句嗎？她一屁股坐在新辦公桌邊，就開始工作了。

第一天工作，白玉海顯然對苗雨不是很放心，上午十點多，給苗雨發了條短信，問她適不適應新工作。這時候，苗雨正在會議室開會，全體員工都在認真地聽陳總的工作安排。苗雨低下頭偷偷看看短信，又抬頭看看陳總，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回起短信來：“還好。你的同學有點不給面子。等我下班再說吧。”短信發了出去，苗雨收起手機，她的這些小動作被陳總發現了。

正在說話的陳總突然停了下來，皺著眉頭對苗雨說：“會議紀律相信大家都知道了，開會時手機要關機或者轉振動模式，私事等散會之后再說。”

上班第一天，連續遭遇兩個不大不小的下馬威，苗雨心情差到了極點。下班后，白玉海來接她一起去吃晚飯，苗雨一個勁兒地向白玉海發牢騷：“你那叫什么同學？這個公司又不是他開的，犯得著這樣說話嗎？”

白玉海弄清了原委，安慰苗雨：“你別生氣。按我說，你既然知道那不是他的公司，就應該理解他的難處。你一去，他就把你安排在這么重要的職位上，嚴格要求你也是正常的。你做出點成績來，也讓他臉上有光，也能堵上別人的嘴。”

白玉海這樣說，苗雨也覺得在理。自此，她嚴格地按公司的規章制度辦事，對企劃部工作也逐漸熟悉起來，慢慢地，她能夠獨當一面了。

有了男友的關照與鼓勵，苗雨自然急于做出點成績給公司的人看看，她苗雨確實有真才實學，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這時，恰逢一家超市委托順達公司策劃一個周年慶典促銷活動。苗雨覺得出成績的時機到了，她沒有告訴自己的頂頭上司——企劃部主任，自己用一個晚上做了一份策劃書。

苗雨做的策劃方案是這樣的：將生活日用品中的一部分降價處理，而另一部分，則有意上調了價格。這樣，能保證慶典時客源穩定，不會虧本。同時，她把家用電器的專柜做了重新組合，把高檔、中檔和低檔的并柜銷售。

方案做好后，苗雨想了想，最后決定還是先給企劃部主任看看，那個四十出頭的主任沒有把這份策劃書當回事，隨便看了兩眼就放下了，對苗雨淡淡地說：“這個策劃書做得不行，需要更完善一些。你先放在這里，我等會兒向陳總匯報。”

苗雨哪里肯買這個賬。她心想：“你到時候把方案往上一送，也不說是誰做的，那我的功夫豈不是白費了？”她伸出手正要拿主任桌上的那份策劃書，正巧陳總進來了，陳總找企劃主任談些事情，瞥見了桌子上的策劃書，就隨手拿起來看了看，什么也沒說，把策劃書拿回自己的辦公室了。

這天整個上午，苗雨的心都懸在嗓子眼。她堅信，自己出頭的日子就要到了。果然，下午公司就召開了部門負責人會議，主題就是討論該超市的促銷方案。

苗雨興高采烈地補了補妝，這才躊躇滿志地走進會議室。陳總示意她坐下，然后問：“苗雨，你這個方案中的家電專柜重新組合銷售依據是什么？”

苗雨連忙答道：“是這樣。根據行為經濟學的理論，人們在購買同類產品時，就價格選擇而言，往往棄兩頭取中間，人家做慶典活動，顧客肯定會很多。這樣做，可以加大中檔產品的銷量。”

陳總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不，我要的不是書本上的解釋。我想問的是，你怎么知道超市會認同你的想法呢？且不說他們中檔的電器產品貨源是否充足，就說他們的專柜銷售人員，也未必同意呢。要知道，所謂專柜，就是變相承包。每個柜臺，都是一個獨立核算的小單位。你說能合并起來嗎？你會不會把自己的東西和別人的混在一起賣，而目的僅僅是為了讓別人的貨賣得更多一些？”陳總的話還沒說完，其他幾個部門的負責人竊笑起來。苗雨的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要是地上此時能裂出一道縫，她肯定毫不猶豫地鉆進去。

陳總并沒有就此作罷，而是做出了另一個決定：“公司最近有一個安排，讓主管級別的工作人員積累一定的銷售經驗，從明天起，苗雨就去賣服裝吧。”這句話，無異于晴天霹靂，驚得苗雨半天沒回過神來。她有心想嚷一句“我不干了”，可轉念一想，這干不干的，總要和白玉海商量商量吧。

當天晚上吃晚飯時，苗雨將滿腹的怨氣全部撒在白玉海的身上。白玉海也不急，靜靜地看著她，等苗雨說完了，他這才說道：“我覺得陳總的意見并不錯啊。他一沒降你的職，二沒停你的薪，既然有這個安排，增加點經驗也是好的。反正，我該說的都說了，聽不聽由你，何去何從，你自己做決定吧。”說著，白玉海起身買了單，然后將苗雨送了回去，一路上，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白玉海的舉動將苗雨嚇壞了。他是一個好男人，苗雨自然不想失去他。看他這意思，明天自己要是不去服裝商城，沒準兒兩人要各奔東西了。唉，就算是陳總給了自己小鞋，這回也得穿一次，白玉海應該知道，自己這是為了他。

在服裝城賣了一個多月的羽絨服，苗雨仍然沒有得到讓她回公司的通知。這時，苗雨賣服裝倒是發現了一個現象：那就是，凡是進門就說服裝不錯的，通常都是東看看西看看，很少有買的；真正買衣服的人，總是挑出很多毛病來，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掏錢買下。苗雨根據顧客的這個心理，將服裝仔細挑選，然后依照質量的好壞定價，挑不出來毛病的衣服，顧客自然也沒辦法殺價，有小瑕疵的衣服定價本來就不高，顧客自然能接受，這樣一來，苗雨的衣服是服裝城賣得最快的，收益就更不用說了。

這天晚上，白玉海約苗雨吃飯。在餐廳里，苗雨把這個心得告訴了白玉海，還開玩笑地說：“照這樣做下去，我自己也能開服裝店當老板了。”

白玉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么說，凡是挑挑揀揀的人才是真顧客？他們既然想買，為什么要挑三挑四呢？”

“嗨，說你傻你還真憨呢。真心想買的人，心里才會擔心衣服有問題，同時，也想找點問題出來，好砍價。那些不想買的人，隨口說些好話，就可以在店里吹上半天暖氣，也用不著害臊呢。”

白玉海臉上已有了笑意：“那么一個單位用人呢？越是被老板雞蛋里挑骨頭的人，是不是越受到老板的重視呢？老板隨便表揚幾句，反而說明這人不咋的呢？”

苗雨不傻，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白玉海哈哈大笑起來：“當然，不敢高飛的鷹，永遠就只能低飛。上次你無緣無故辭工時，我就想告訴你，老板對你要求越高，就越發說明你既有能力又有潛力，他還要進一步挖掘你的潛力重用你呢！明天回順達公司吧，有一份更適合你的工作等著你呢。這是我和你們陳總故意鍛煉你的！”

白玉海的話音未落，一雙粉拳已重重地打在他的肩上：“我讓你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