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人生

王麗芳

夜深了,一個人的屋里,有一盞燈,有一杯冰冷的咖啡,收音機里有主持人幽幽的聲音和傷感的背景音樂,還有滿屋子彌漫著寂寞的空氣。又是這樣的夜晚,窗外飄著絲絲細雨,輕而無聲,路燈照射在潮濕的地面,反射出昏黃的顏色,讓我的心情不禁又寥落起來。

寂寞的人容易產生幻覺,我亦如此。常常企圖抓住些什么,但是那些柔軟的溫情消失得那么快,在沒明白之前就已經失去,抓不到細節的東西,我所能回憶的也就越來越少,可是我知道那些都是曾經真實過的,因為我的心總會似有似無地抽搐,眼睛總是被一股暖流淹沒。可是如今,所剩下的只有模糊不堪的記憶和我淡然的微笑。

我什么時候變得連我自己都看不清楚自己了?無論白天多么冷若冰霜,靈魂卻一直在黑夜里哭泣。我拼命微笑,努力掩飾內心深處的寂寞,但我知道微笑無法帶走寂寞。海子曾經說過:我的孤獨如天堂的馬匹,因此天堂的馬匹不遠。以此類推,綻放不遠,因此凋零不遠;相逢不遠,因此別離不遠;得到不遠,因此失去不遠。所以我又開始害怕得到,沒有得到便不會有失去了。詩人李白曰: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斗酒詩百篇的詩仙發出了如此無奈的感嘆,說忍得住寂寞的人是有克制能力的人。寂寞與無聊有著本質的不同,無聊是一種空虛,空耗時間,魯迅說浪費時間等于慢性自殺,無聊是一種消極的心態,寂寞則不同,寂寞是一種自我調整,它在思考人生、拓展人生,它是一種積極的態度,非常有利于拓展事業。王選教授說他的事業是在未出名前干出來的。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孤單寂寞之苦,才會有所收獲?；ǖ氖聵I是美的,同樣,葉的事業也是甜蜜的,紅花還要綠葉扶呢。

都說愛到深處人孤獨,情至窮時盡滄桑。兩句尚存喘息的話語,殘留著劫后余生的倦怠,也有著生命對未然希冀的諄諄勸誡。其實寂寞本是一杯苦茗,非心感身受是不能啜品其中真正滋味的。所有的歡樂或許是相似的,但從來沒有可以摹仿的悲傷,寂寞是沒有可以比肩的。在永恒的微笑里蒙娜麗莎對世界神秘地凝視,凝視著達·芬奇永恒的寂寞;獨上高樓月如鉤,鉤去了李后主的雕欄玉砌,寂寞落定千古塵埃;三毛情真情烈情深情癡,青衿天涯,卻遺愛人間,輝煌焚盡處雖芳魂如焰,只是一滴寂寞淚滋潤著沙漠永遠的焦渴。

看過太多的愛情故事,當離離合合已經成為必然時,我依然固執地想從中找尋永遠。在需要得到一個被愛實體的同時,我更需要一個精神寄托,一個夢想中虔誠的靈魂,然而我卻在現實中迷失了。在寂寞的世界里,生命寧靜而清澈。愛是一部屬于自己的原創小說,誰不期待其中描述的是一分細水長流的天長地久。可是,當每一張紙微微泛黃,當每一頁書角漸漸卷曲,當潺潺的溪水已斷流,當我們總是徘徊在愛與痛的邊緣,當我們掀開記憶的箱子,積了多年的塵埃簌簌散落撲進雙眼,回憶最初的美麗憧憬,大多帶著淡淡的遺憾,因為美麗已不在。這個時候我們會羨慕起岸邊的野草,它們一直守著寂寞,卻一直懷著憧憬充滿希望不知疲倦地活著。

寂寞如同陽光下的影子,愈是絢爛明媚處,愈是它的長相伴隨。許多時候,簇擁的花環和寥落的心情總是在掌聲的領獎臺上同時頒發。歡愛濃時愁亦濃,最紛囂的霎時也是最寂寞的一刻。人在熱鬧處,是花木爭榮的郊外初春,是歌舞升平的前朝臺榭,一旦衰敗和傾圮,瞬間的光艷頃刻幻滅,永遠成了虛幻,就像神面金色肌理上剝落下的平凡沙石,淹沒了人的是嘆息和寂寞,這是繁華的余音。

我是一個平凡的人,臉色蒼白,神情憂郁,雙手摸索著荒蕪,走在人群里很難被認出,除了我落寞的身影。于是地獄、天堂都不會接納我,因為我拒絕拯救,靈魂也無能為力。大街上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一具具面龐下有幾許歡喜,又有幾許哀愁!表里不一,言行不一致,每一個人都在努力支撐那張可以使他更加完美也可以使他支離破碎的面具。這些身影都被一些燃燒的光線牽引,悠閑地晃來晃去,帶著許多黑色的銀色的剪影,變幻著多種姿勢,發出一種純粹單調的聲音,被風霜雨雪侵襲著,重新組合自己的人生。

現在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屬于哪一種人,我弄不清我到底是內向還是外向,到底是穩重還是輕狂,到底是冷漠還是熱情,難道這是社會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所造就的必然?

破碎的片段拼湊的身體滿是傷痕,在許多時候,孤獨的身軀只能聽到自己遠去的呼喊與破碎的記憶在空空的網絡中虛無地游蕩著。我總想擁有平靜的心境,但臨水而立,我卻看不到自己靈魂的影子。

(編輯段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