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麗紅
入秋以后,鄉村的戲臺子又成了一道熱鬧的風景,喧天的鼓樂聲為一向安于寂寞冷清的鄉村平添了一份喧囂的溫暖。
社戲在不少農村也被稱為“神明戲”,顧名思義是給“神明”看的戲,以此感謝一年的豐收和祈禱來年的風調雨順。在三十年改革開放的社會變革進程中,社戲的性質和功能也悄然的發生著變化。
聽過一位年近古稀的嬸娘說起社戲時,仿佛是在聽一個發生在遠久年代前的故事。嬸娘說的大概是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社戲。嬸娘說,她的娘家就住在縣城周遭,算是較早看得到社戲的村民。記得村里第一次搭起戲臺子演社戲的那兩三個晚上,村里天天都是不眠之夜。每晚夜幕尚未降臨,鄰近村子的村民已早早自帶椅子趕來等候,趕早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為了占個靠前點的位子;當然,還有很多外地較遠處的親戚朋友為了看戲已經帶著換洗衣服“駐扎”在村子里了。嬸娘說,當時那個情景真叫人山人海,其熱鬧程度比中央電視臺《同一首歌》演出現場那可是一點不差。如今的社戲只要演到晚上11點多就可收場了,可當時的社戲是非得演到次日凌晨4點多以后才能罷休的。也許你要問了,看了一整夜的戲,有人管夜宵嗎?別擔心,如果你沒有自備吃的帶來,好客的主人也會把咸稀飯或其他吃的東西用籮筐裝上挑到戲臺下,親戚朋友也好,不相識的看客也好,粗糧淡食管夠,肚子餓的就可以上前吃。——可以想象,那是一個多么令人感到溫暖的景象!不過,這樣的情景在一個村里一年難得有一兩次,因為,一個村一年能演上一兩次社戲就已經是了不起了。
70年代出生的我也見證了社戲的變遷,嬸娘的描述我也可能經歷過,只不過當時年紀太小,即使有,也是跟著大人長輩“被動”經歷的,因此,在記憶里模糊掉了。我從小在鄉村長大,也經歷過村里演社戲時,家里擠著滿滿的人吃咸稀飯或“米篩目”(一種用大米磨成漿后用布包擰干做成的條狀食物);或者是我到別的村莊作為客人遇到的相似情景。所不同的是,在嬸娘那個沒有電影電視等視聽媒體可享受的年代,社戲幾乎是唯一的群眾文化娛樂形式;而到我懂事的80年代中后期,電影電視雖未在農村普及卻已開始出現,不過,電影電視上的人總是假的,看得見摸不著,總不如戲臺上穿得珠光寶氣的演員來得漂亮。嬸娘那個年代是純為看戲而來,連吃點心都是在戲臺下邊看戲邊吃的;我們的年代則一半時間留給戲臺,一半時間留在主人家吃點心。
如今的人們已經不太看社戲了,但是有社戲的鄉村依舊熱鬧非凡。一進村子里,你會發現,幾乎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會擠滿了各種各樣的或小轎車或摩托車或自行車等交通工具,而且,這些車輛的主人幾乎都是來自本村以外甚至是從城市來的客人;屋內則是戚戚嚓嚓的炒菜聲和觥籌交錯的叫喊聲渾成一片,不清楚的還以為是主人家在辦喜事或過大節呢。——看戲和吃點心都是次要的,如今的人們之所以如此樂意的下鄉進村看社戲,其實是為了重溫當年那種質樸而親切的人間情感。
社戲在臺上演繹著多少人世間的悲歡離合,臺下卻讓人們難得的感受到一種漸行漸遠近乎泥土芬芳的人間溫情。——幾十年來,社戲就這樣以它不變的形式溫暖著一代又一代人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