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青
康乾盛世,政通人和,社會經濟發展迅速,作為我國東南重鎮的揚州是清代的鹽業中心,聚集了大批的鹽商在此經營鹽業,這些財力雄厚的商人為了滿足自己奢侈生活的需要,附庸風雅,大肆修建豪宅與園林、收藏書畫古玩、舉行詩文雅集等,流風所及,以至于當時民間廣傳“家中無字畫,不是舊人家”之說。這種風氣刺激了文化藝術活動的發展,“揚州八怪”這一繪畫流派便在此時應運而生,作為活躍在揚州畫壇的一群佼佼者,他們的藝術活動開創了中國繪畫史的新紀元。
“八怪”實際上并非指具體哪八個人,而是指一些在藝術思想上有著相近觀點的畫家組成的群體。在繪畫風格上他們的畫風也不盡相同,但都不守陳法、標新立異,都很具有強烈的藝術個性。
“揚州八怪”這個繪畫史上的重要流派的最大特點就是“怪”,之所以被稱為怪主要是他們的作品中充滿了不羈和奇異的氣息。八怪開創的這一新的風尚,猶如一顆重磅炸彈震驚了清代畫壇,并且影響至今。八怪的繪畫風格與當時盛行的官僚文人的優雅、從容風格大相徑庭,思想行為也與當時的傳統畫家的保守思想格格不入,所以當時守舊的文人士大夫視之為怪。
多數文人都是一心只讀圣賢書,為的是有朝一日考取功名,“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當官這地位、權力、榮譽的吸引力就不言而喻了。真正的能夠做到看得開,淡泊名利的人少之又少,很少有人真正甘心在野。“揚州八怪”基本上都出身低微、遭遇坎坷,不是家庭不幸便是仕途不順,滿腹經綸卻難以用來經國濟民,這些官場失利的畫家雖然對獲取功名有著些許的想法,但是已經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他們的變通的理念是他們思想的高明之處,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是非常難得的。但也許正是這些悲劇性的經歷激發了他們的靈感,“蓬生麻中,不扶則直”,于是中國繪畫史上的奇葩開始怒放了。作為職業畫家,以賣字賣畫為生,失意潦倒,對社會現實不滿,與正統文人畫相抵觸。也因為“揚州八怪”的思想的先進性,這一書畫藝術流派既有別于在朝的官僚書畫家,又有別于在野的文人書畫家,和民間的畫師畫匠又有所不同。在某些方面講,他們并非是為了藝術而藝術,而是為了銷售而創作,是走向市場的文人畫。作為中國最早的文人職業畫家群體,“揚州八怪”的出現為中國的文人開辟了一條新的謀生道路。
八怪的不正統思想、行為和藝術愛好都與當時的正統相背離,堪稱為怪。其大力提倡的藝術意趣與當時的主流文化相背離,并不為正統文人所接受,被貶為“異趣”。他們的繪畫題材,都是一些平凡的東西,但正是其有著異于常人的審美情趣,往往使平凡的題材,變成了富有新意境的東西。“揚州八怪”常自喻為“四君子”(松、竹、梅、蘭)。他們要求表現出梅的“傲骨”也要畫出石的“堅貞”。他們畫“江村野梅”以慨嘆自己“寄人籬下”;畫瘦馬對其懷才不遇大發牢騷。可見“揚州八怪”給這些看似平凡的事物賦予一定的人性和社會性,于是那些原來不能入畫的事物便煥發了詩情畫意,這種藝術眼光是有別于世人的。在人物畫的取材上,很好地表現出“揚州八怪”的“怪趣”,他們不畫高官而畫乞丐,不畫佳人而畫娼妓,不畫神仙而畫鬼魅,不畫良駒而畫瘦馬,這都是有別于世人的“怪”。八怪筆下的各種花鳥都是情感寄托的對象:雞禽可以喚善心;荊棘比喻小人;菜隱喻苛稅;螃蟹暗比權貴等,將藝術與社會現實有機結合,關注社會生活。他們將更多尋常百姓家的物品融入作品中,諸如蔥、蒜、辣椒、蘿卜、白菜、路邊的小草、墻腳的野花等取代了過去的珍禽異獸,奇花異果,從而把藝術表現題材拓展到更廣的層面。值得一提的是“揚州八怪”的山水畫畫如其人,也是別有一番奇景。無論是華垢所追求的“離垢”,還是高翔筆下的清幽明遠,他們無不著力在尺寸之間展現天工造物,風云舒卷。不僅繼承了前輩們的藝術功力,更顯示出自身的修養精神。有別于其他畫家的是他們于繪畫之外還精于書法和詩文題印,這些都與繪畫相得益彰。在揚州這一個彌漫著濃重官商氣的城市中,竟能生成了如此多的清新脫俗、不落窠臼的佳作。在創作方法上八怪的怪也很是突出,他們特別注重畫面的意境,不論大寫意、小寫意,對神形的要求都非常嚴格。汪士慎“偶然發興以臆造”,金農“以意為之”“意造其妙”,華垢“寫意不寫形”。十分講求真性情,強調自我。“目無古人,不求形似,出乎町洼之外也”充分體現了揚州八怪的創作精髓。在形式上,八怪十分注重筆墨的揮寫,置陳布勢,運籌帷幄,胸有成竹,處理精當,無懈可擊;藝術家們大膽而高超的構圖技巧將詩書畫印四者完美地結合,體現出完全真實的藝術,藝術的表現又完美地貼合主題的需求。
“揚州八怪”在一座城市的范圍內衍生、成長直至消亡,但其說服力和影響力卻跨越了有限的地域,甚至在整個世界造成了不可磨滅的感染。他們具有的與當時不一般風格特點,異軍突起,顯示出一種超越時代的生命擴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