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關于亞當和亞當的謊言

戀　兒

他的電話在午夜里突兀地響著，一直不停地響，就像他死心不息的欲望。我不去接，到最后我甚至將手機關掉。當我聽到叮的一聲，手機的屏幕黑掉，我有些不忍，想開機，當我伸手去按開機鍵的時候，我的眼前閃過一張蒼老而布滿著皺紋的臉，她用她在陽間的最后一口氣對我說，你要正正式式交一個女朋友，你要為我們張家傳宗接代。

這是我最愛的奶奶的臨終遺言。我不能違抗，因為我是她養大的。我的父母在我出世后三個月就出車禍死了。奶奶對我來說，就是天和地。她一直都知道我和他的事情，這世上根本沒有不透風的墻，就算是隔著一個海，謠言也早早就傳到了奶奶的耳朵里，所以在她走的時候，吩咐我，不管怎樣，都要找一個真正的女孩子談戀愛。

我不想跟他解釋，以他那種蠻橫和專制的性格，他不會理解我對奶奶的感情。但他是除奶奶之外對我最好的男人。我讀大學的時候做勤工儉學認識的他，他當時已經是證券公司里炙手可熱的紅人。從一開始他就給了我足夠的尊重，讓我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嘗到了人世間最尋常的溫暖，我身上第一件羊毛衫是他買給我的，他讓我免卻了在冬天上體育課時的索索發抖，我第一次喝紅酒是他教的，人生中的許多第一次仿佛都和他有關，后來我倒在了他懷里。他將我帶回他家，他厚而修長的手安撫我正在發育的背，他的臉在酒精的熏陶下微紅，他用他的手帶給了我第一次潮動，我享受到了一種從來沒有享受過的銘動。我記住了這種感覺。他將我瘦而結實的胸膛攬進他的懷里，他說我和他都是伊甸園里被上帝遺漏的孤兒，上帝忘記了從我們的肋骨上抽出一根來制造夏娃，所以孤獨的我們注定要彼此相愛。

我年輕而容易感恩的心被他的美好傳說打動，而我確確實實也喜歡他靈巧的手帶給我的高潮，大學四年。我都和他在一起。這一次，是我們分開最久的一次。還好，他沒有繼續糾纏，我在表姐的安排下認識了她。她長得清秀婉然，當我拉著她的手的時候，我心里想的是他的樣子。于是我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她卻誤會了，很甜地向我笑了一下。我當時心就慌了，心一直在撲通撲通地跳，我覺得很奇怪，這完全不同于我和他在一起時的感覺，當她的手繞著我的手心時，我的體內好像就是萬馬奔騰般，亂成一團。之后我們接吻，她才一張口，她嘴里的薄荷香氣就將我熏暈了。

我忍不住打電話告訴了他。他只在電話里淡淡地說。那只是因為新鮮。我和她，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她不會適合我的。

那晚，她就忽然來找我。她是跑著來的，氣喘吁吁，她一沖進來就毫不猶豫地問我，你喜不喜歡我?我愕然地抬起頭看她，她在我印象里是個自重而羞澀的年輕女子，這些話不應該是她說的。

我不知道該不該管她，想了很久，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就抱了抱我，我聽到兩顆心猛烈地跳動的聲音，她輕輕地笑了一下，將我牽引到沙發那邊，當著我的面，她脫去了身上的白色碎花連衣裙。當她美好而堅挺的胸暴露在我面前，我再一次感到眩暈，眼睛發紅漲痛，她主動將我的手按在她胸前，一股來自性的快感由手尖開始傳遞，我無師自通地將她壓在了窄小的沙發上，我吻她的乳房，她的腰，她與眾不同的小腹，當我進入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走進了一間四季如春的房間，很溫暖，很扎實，四周都有綠色的墻壁，我自由地在里面像魚一樣游動，這種感覺完全有別于他用手帶給我的激動。那種激動就算有高潮，但都是空虛而不踏實的。像一個人在高空踩著鋼絲般玄幻。

當我呻吟著將她的身體扳到我胸前，她幸福地流下了眼淚。我附在她耳邊說，對不起，我從來沒有說過愛你。

沒關系，她柔聲說，有一個男人打電話過來跟我說，讓我離開你，他說你永遠都不會對女孩子動心。可是我不想放棄。因為我知道我喜歡你。

我將她緊緊抱在懷里。這一刻我懂得了什么叫身心合一。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在性上的所有知識和感受都是由他教我的。這么多年來他一直誤導了我，他還有意無意地阻隔我和異性的接觸，所以我一直都沒有發現真相。這個真相就是，我不是同性戀。我是真正的男人。

不過我不恨他。說到底，他不是個壞人。他只是愛起來的時候，自私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