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呆



酷暑八月,新浪門戶網站上,一名安徽長豐62歲農民作家的博客大曝冷門,以4620064人次的點擊率入“名博”序列,他的文章經常被推上首頁。什么博文能夠吸引如此眾多網友的眼球?
進入這個博客后你會發現,其中50萬字紀實文學《如戲人生》每個篇章,讀者讀后感言跟帖都達到數百條。《如戲人生》不久前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并再版,發行4萬冊熱銷海內外,引起各方強烈反響。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位只上過兩年掃盲班的農民作家,還是個出色的草臺班子藝人,曾率領他的“泥腿子”劇團,闖進上海大世界與中國大戲院的舞臺縱橫十余年。同時,他還和年齡相差26歲的當紅搖滾女星結合成終身伴侶。他說,這才是人生的最得意之筆!
那位農民作家,名叫閻立秀。
一路風雨,草臺班子收下張唯
閻立秀1946年出生在安徽淮南淮河岸邊的一個小村莊,幼年時父母就相繼去世,從此他成了孤兒。童年生活雖然缺衣少食,但閻立秀卻對流行于淮河兩岸的廬劇產生濃厚興趣。他學會了二胡,成為當時公社劇團里唯一響當當的伴奏員。
上世紀80年代初,閻立秀投資成立了一個民營性質的廬劇團,經過幾年的發展,已經小有影響。但是,這樣的小劇團改變不了時代發展的大趨勢,改革開放后娛樂業格局發生翻天覆地變化,迪斯科歌廳、卡拉OK、港臺錄相與進口大片、電視娛樂綜藝節目紛紛誕生,傳統民營戲曲劇團面臨生死存亡。
頭腦活絡的閻立秀下了一步險棋,決定改行搞現代歌舞。1991年7月,歌舞團來到蘇北宿遷縣大興鎮演出時,一個皮膚黝黑名叫張唯的女孩找到閻立秀,“你們要演員嗎?”她紅著臉說,“俺不想做木匠了,想進你的歌舞團學唱歌。”閻立秀為她的率真所打動:“唱歌沒有好身材好嗓子是沒有發展前途的。”“你可以考察考察再說。”說著,張唯就開始高歌一曲發音高難度大的《亞洲雄風》:“我們亞洲,山是高昂的頭,我們……亞洲風乍起,亞洲雄風振天吼!……”嘹亮高亢的歌聲清脆震耳,惹得團里其他演員們鼓掌喝彩,閻立秀也感覺她有潛力可挖,“行,我收定你了!”
從此,張唯邊學唱歌邊帶閻立秀已故前妻留下的兩個女兒。閻立秀對張唯從最基本的樂譜音符、發音樂理等基礎教起,好在張唯很有天賦,進步很快。漸漸地,閻立秀發現她的臺風與動感勁舞型的搖滾新生代匹配,音質音色與當時流行的西北民歌相符,便開始對她的每場演出刻意進行搖滾包裝與策劃。有了張唯的加盟,劇團收入有了起色。但閻立秀知道,天天在鄉鎮、縣城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時間一長準被淘汰。他想搶占更大的市場——國際大都市上海。
搶灘上海,搖滾女星情定伯樂
1992年,在挺進大上海之前,閻立秀刻意進行了一番蹲點考察。在上海大世界他多次進場欣賞發現,很多流行歌手自己沒實力,排勁舞沒幫手,每場歌舞觀眾反應平平,可最后壓軸的搖滾樂,卻很能刺激觀眾情緒,令他們神魂顛倒如癡如醉,于是一個念頭忽然蹦出:張唯是當時國內少有的搖滾女歌手,如果能再添點小品、淮河文化“東方芭蕾”花鼓燈與黃梅戲,中西結合,沒準就可能一炮打響!
經過幾番籌備努力,上海大世界答應給閻立秀的歌舞團實驗性演出兩場,如果一場上座率不超50%就走人!那時已快50歲的閻立秀一生也忘不掉的激情之夜——黑壓壓1萬多觀眾目光聚焦的豪華大世界舞臺上,具有濃郁徽派特色的歌舞小品剛演3個節目,場下就掌聲不斷。全場晚會主打的張唯從服裝到廣告,從音響舞美到肢體語言設計,更是閻立秀精心包裝并排練10多次。張唯好似異域玫瑰閃亮登場,以《信天游》《黃土高坡》《我熱戀的故鄉》等歌在場內掀起一股銳不可擋的強勁西北風,那性感前衛的裝束、沙啞高亢炸雷般裂放的歌喉、桀驁不馴的狂野旋律,征服了觀眾,折服了上海!100多名觀眾自發上臺獻花,1萬多觀眾掌聲雷鳴!演出獲得巨大成功。大世界演出經理在當晚給他舉辦的慶功宴會上,連稱這是個奇跡,“老閻你真乃奇才!”張唯流著淚與老閻碰杯道:“沒有你的辛勤培養、付出,就不會有今天的我,無論將來我走向何方,您永遠是我的老師!”
次日,《新民晚報》《上海文化報》等媒體紛紛以“小劇團的生存之道”“小水珠也璀璨奪目”等為題報道這場晚會。閻立秀預感到:一顆新星要升起了。旋即,大世界與閻立秀簽約訂一年演3個月180場的演出合同。從1992年到2002年,閻立秀的歌舞團扎根上海,聲名遠播。上海一流的藝術殿堂——中國大戲院也向他們發出邀請。在他昂首挺胸走進中國大戲院的那一刻,成就一名草臺藝人演藝生涯的巔峰。
張唯與閻立秀年齡相差26歲,在幾年的演藝生涯中,這位百折不撓、重情重義,具有傳奇色彩的可愛小老頭深深打動了她的芳心。在繁忙的流動演出歲月里,堅強的張唯用柔嫩的肩膀,多年如一日擔起兩個孩子的學習生活,在重壓下艱難地蹣跚前行。深深的同情與敬佩促使她與老閻的兩個孩子成了“莫逆之交”。孩子們幾乎每天都在張唯繁忙的演出間隙纏著她一起玩紙牌跳皮筋。
經過幾年的朝夕相處,張唯與閻立秀的感情進展很快,有趣的是,捅破最后那層“窗戶紙”還是兩個活潑開朗憨厚的孩子。1993年冬天的一個傍晚,張唯領了工資后來到老閻的租房處,做好一桌豐盛的雞鴨魚肉請來老閻和孩子們一起打牙祭,已經一個多月沒吃上肉的兩個孩子把幾大盆紅燒肉、紅燒雞風卷殘云般吃個精光,張唯與閻立秀看著孩子們的饞樣,心疼得一塊都沒舍得吃。飯畢,張唯又和往常一樣輔導兩個孩子做作業到9點多,同孩子們告別時,姐妹倆突然齊刷刷站起來,一把逮住張唯的袖子,淚水漣漣地央求道:“張阿姨,我們家不能沒有你,晚上我們姐妹倆睡覺都有點怕,留下來吧,做我們永遠的媽媽,行嗎?”張唯驚呆了,她緩緩扭頭,看到在刷鍋的閻立秀聽到這句話時也一臉緋紅地停了下來,兩人目光相碰的剎那,他們已經讀懂了一切,張唯緊緊摟住小姐妹倆,喃喃地說:“好,好……”
那晚,張唯失眠了。老閻是個有責任心,對藝術執著追求的真男人,只是他的年紀確實偏大,可以做自己的父親了,如果自己的一生維系這樣一個老男人,也許將生活在別人的唾沫星子里。可想到老閻對自己的知遇之恩和對事業的莫大扶持,特別是風里來雨里去,饑一餐飽一頓,滄桑歲月侵蝕得老閻身子骨每況愈下,他的身邊迫切需要一個女人來照料、來關愛,他的事業才能取得更大進展。于是,此后在對藝術的探討中,柔情代替了尊敬——急速迸發出的愛情火花,更加堅定了張唯做老閻后半生“拐杖”的信心與決心。
可張唯畢竟是個女孩子,在那份焦急的矜持和羞澀中,張唯期待老閻向她挑明關系求婚。之后每逢演出間隙,張唯就拉著老閻逛街購物,盡管她感覺到有很多人對這對貌似父女般的戀人指指點點,但張唯的心卻很充實,人是為自己活著,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只要幸福蕩漾在彼此的心際!
然而,老閻依舊默默忙著一切,沒有鮮花、激情與浪漫上演。日復一日,生怕愛情溜走的張唯坐不住了,這個敢愛敢恨的女孩終于鼓起勇氣向老閻表白自己的真愛:“閻老師,是您把我帶進藝術的殿堂,今天我依然需要您的支持,您的事業也需要我的幫助,還有您的兩個雙胞胎女兒,現在雖然可以在歌舞團獨立演出與生活了,但這些年我們已產生深厚感情,沒有我陪伴她們已難以入睡,我們倆的結合是瓜熟蒂落,絕不是感恩奉獻!”老閻聽此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成,不成,我倆差距太大有點離譜!”“愛是無國界沒有年齡限制的,在國外老夫少妻多的是!”其實閻立秀內心也非常清楚,張唯的性格外剛內柔,瞧她在舞臺上是揮灑自如狂野奔放的樣子,可舞臺下的張唯比舞臺上的她更真實:性格直率不張揚,生活中低調收斂,是個難得的賢妻良母型藝人。不久,張唯的家人得知他倆的戀情后,以斷絕家庭關系來威脅她,張唯全然不懼,最終耐心說服了家人。
在張唯大膽火辣的追求中,老閻終于繳了械。1994年春,兩人在上海郊外的一處油菜田中拍下了結婚照,見證了那真情時刻。張唯說:“你我都來自貧苦農村,這張毫不張揚奢華的婚照是我們的本色回歸,常看看它,勿忘共同攜手走過的風雨歲月!”
喜結伉儷后,這幅獨特的照片至今還掛在老家的床頭上。被愛情滋潤的老閻綻放出從未有過的生命活力,親自為愛人寫歌,張唯自此受到搖滾樂業界的關注,曾多次應邀與港臺紅星陳奎安、遲志強及國內知名黑豹、零點樂隊等同臺演出,“野蠻女歌手”從此蜚聲歌壇。
如戲人生,老夫少妻執手演繹
在娛樂多元化發展的上海灘堅持了10年后,老閻也跟著觀眾審美情趣變化,把歌舞團分成兩個小分隊進歌廳演出,巡演全國大中城市,至今紅紅火火。張唯則全國跑開搖滾專場,閻立秀選擇回老家一邊搞廬劇團,一邊照料他們的兒子,一家人各司其職,過得好不滋潤,幾個兒女也爭氣,個個業績都很不錯。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充滿夢幻色彩的閻立秀一生,本身就是一部波瀾起伏、充滿激情的傳奇大戲。從2001年3月開始,快60歲的閻立秀決定在暮年再來個大手筆:把自己滄桑坎坷的人生傳奇寫出來,出版。寫了3年,50多萬字的《如戲人生》初稿堆起來有1米多高。作品多是作者人生的演繹。文中的主人公是個貌不驚人的男子,卻先后與多位女性結下不解之緣,緣于共同對“廬劇”癡迷,由“戲緣”結“情緣”,她們既有人間真愛,又凝聚著對戲曲事業的追求,她們付出了汗水、淚水、血水乃至生命!或亡、或離、或聚、或散、或悲、或喜,幾位沒披婚紗的新娘,同唱一曲悲喜之歌,共演一出現代版的《啼笑姻緣》,這就是閻立秀長篇紀實文學《如戲人生》。
閻立秀非常欣慰,他動情地說:“我一生中編寫了許多大團圓的戲,我與張唯的結合使我夕陽正紅,這本身就是一臺正在直播的人生大戲。”
(本文圖照由閻立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