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兩題

曉　寧

曉寧

本名王寧，一九七五年生，文學碩士，供職于遼寧省作家協會，從事文學創作研究和理論批評工作，主要關注當代作家作品、文學現象、文學思潮以及兒童文學創作。在《文藝報》《文學報》《文藝評論》《小說評論》《作品與爭鳴》《中國兒童文學》等報刊發表評論文章數十篇，近二十萬字，另有一些散文隨筆作品發表。

女人的友誼

女人和女人的友誼其實像女人和男人的友誼一樣，從來都有點撲朔迷離的味道。

女人和女人之間可以是堅不可摧的攻守同盟，一個壕溝里摸爬滾打的戰友，相濡以沫勝似姐妹的閨密，多少大風大浪的考驗，也誓不分離。然而，一點小小的嫌隙如果種在了彼此的心里，就會生根、發芽，到危險地開花、結果，友誼的銅墻鐵壁就如被白蟻蛀食了一般，再堅不可摧也注定要潰不成軍，結局的可怕往往始料不及。女人同女人的嫌隙大多與兩件事有關，一個是金錢，另一個是男人。

這樣說也許有點世俗，可仔細想來，卻不無幾分道理。女人們天生喜歡“比”，在“比”中過活。女人們年輕時比誰漂亮、時尚，談婚論嫁時比誰的老公帥氣、有錢；中年時比誰的房子大、誰的孩子有出息；老年時比誰的退休金多、誰的孫子聰明。比了一輩子，都是身外物，女人獨獨沒有真正地比比自己，自己的心靈究竟留了多大空間給自己，自己究竟完成了多少人生的超越，是否還可以飛翔得更遠？

我兩個女友的故事就是女人友誼的生動例證。兩人同年，初中、高中、大學都讀的同一所，剛剛工作又恰恰在一個單位的同一個辦公室，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有了這么幾層關系，自然親密有加。兩個人一個外貌普通，性格老實，不事張揚，家境殷實，有著出眾的才華；另一個外貌出眾，開朗外向，八面玲瓏，家境貧寒，才華平平。外貌出眾的女孩憑借自身一切可以利用的優勢將單位上下打點得滴水不漏，領導滿意，群眾夸講，各種榮譽擋不住地到來，更擋不住的還有單位里年輕小伙子的殷勤。她常常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將自己的得意講給外貌普通的女友聽，甚至還跟她發發嗲，滿足一下不斷膨脹的虛榮心。外貌普通的女孩其實心地單純，不太懂復雜的人際關系，別人總是將她當成孩子，內心存著不信任感，她在領導面前也不會討巧，明明自己做得好，也會被女友搶去幾分光彩，同事們常常意味深長地慨嘆道：“這孩子……”她總是淹沒在她之下，可這并沒影響到她倆的友情。

當面對愛情時，她們顯現出了決然的不同，友誼便有了裂痕。外貌出眾的女孩子早早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改變命運的絕佳機會，在一大群追求者中反復斟酌，頗為躊躇了一陣，終于選了一個看起來對自己還算真心的富家男孩；外貌普通的女孩沒有更多的機會揮霍，初戀男友，一個貧窮的農村男孩，成為她認定可以相伴一生一世的人。從戀愛到結婚，兩個女孩在物質形式上：房、車、禮金、排場等等都差得懸殊。兩人之間并沒有一般女人的嫉妒之心，可不知為什么，心卻由此拉開了距離，友誼一點點地在柴米油鹽的消磨中淡出了。成為少婦的她們，從一度的親密無間，到開始客氣地相待，可彼此心里都清楚，那是在應付。終于，外貌普通的女孩靠自己拼搏，考上了研究生，離開了單位；第二年，外貌出眾的女孩憑借婆家的財富，隨丈夫移民到了加拿大。兩個女孩不再來往，卻偶爾也會想起對方，沖著丈夫小聲嘟囔一句：“唉，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友情的疏離只是導火索，內里的火說倒底還是價值觀念的沖突，操持著不同觀念的女人便維持不了真正的友誼，這么簡單樸素的真理往往被諸如金錢啊，男人啊這樣的障眼法迷惑了，讓人東撞一頭，西撞一下的，如墜夢中。都說女人心軟、善良，但女人往往不刻意地去求友誼，可能她潛意識里也明白，女人的友誼太脆弱，小算小計的，不好好侍弄怕是養不活，她們天生的敏感多情反而會傷了友誼。

女人的友誼，一言難盡矣。

女人的愛情

愛情是女人的全部，這古老的諺語仿佛還沒有過時，其實愛情涵括了女人關于生活全部美好的想象，女人如清水中的魚兒，她憑借這想象就能滋潤地活上一輩子。

中國傳統的愛情有幾類程式，以才子佳人式的為多，也有癡心女子負心漢式的，風流才子妖冶蕩婦式的等等，總歸悲劇為少，喜劇為多。大團圓式的結局，金榜題名，封妻蔭子，最后幸福地過上了王子公主般的生活，單單不提的是愛情，女人的愛情也常常淹沒在其中的，丈夫、兒子都這么好了，還談什么愛情，想想都讓人笑話，女人自己也就慢慢不再想它了。

可是現代女人似乎又一次做了過火的反撥，一種人瘋狂地追求愛情，發自內心地想熱烈地暢快淋漓地愛上一次（或幾次），結果一次復一次，次數何其多，總是沒有好的感覺，又不甘心放棄，結果成了“作女”；一種人則持了高貴的姿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更不肯屈就的，慢慢地被人打上了“剩女”的標簽，在別人的嘲笑、猜忌中過日子。

我并非秉持激進的女權觀點，可我依然覺得是這個社會不由自主地扼殺了女人的愛情，女人們有了種種矯枉過正的行為，也常常還是力不從心。根底在這個社會還是由男人操控的，他們按照他們喜歡的樣子來要求女人和女人們的愛情，女人不按他們的游戲規則出牌，終究還是要出局的。女人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明媚鮮艷被生活的殘酷之刃劃過之后，試問還剩下什么，她們有什么機會可以從容地、沒有任何背負地享受一下純粹的愛情，沒有家庭、婚姻、子女、金錢、門第、觀念等等束縛的愛情。中國女人在“愛情”二字前面有了太多的預設，因而負擔要重得多。當然經濟獨立后的女人，“她”詞匯派生出來的女人還是有了相當大的改觀，起碼不必像老一代女人那么緊張自己的年齡，生怕過了景交換不到更好的長期飯票，無奈地自我貶值。

其實女人所想要的又那么簡單，亙古都沒有變過，無非是 “一雙愛人的臂膀，一顆熱烈的心腸”，可是男人往往吝惜，在女人需要的時候，往往不肯給予的；僅在他覺得自己需要時，才擺出給的POSE，充當著女人身邊的大智者或大勇者，一旦激情或需要消失，智或勇當然不復存焉，或者轉換成了與女人斗法的武器，許多拋妻棄子的男人應深有體會的。

在愛情中，男人其實也難說清自己的感受，他們也是心向美好的，只是迷亂混沌的東西太多了些，只做了欲的奴隸，而將情拋得有點遠了，細想來，仿佛比女人還可憐些。女人可憑借著精神戀愛支撐一生一世，不為誘惑所動，男人就沒那么幸運了。

我愿意看到，女人的愛情在與男人真心相攜中慢慢綻放，生生世世，永不凋零。

責任編輯︱孫俊志實習編輯︱劉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