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薪令刮起“限薪風暴”

劉洋碩

相較于財政部針對金融高管的限薪令，將以國務院名義出臺的《國有企業負責人薪酬管理辦法》，將對更寬領域的國企負責人薪酬做更完整的制度安排

金融類企業的“天價年薪”一直被公眾所詬病。幾乎在美國奧巴馬政府推出針對華爾街高管“限薪令”的同時，中國也推出了國有金融企業“限薪令”。

財政部辦公廳近日向各家金融類國企派發了《金融類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負責人薪酬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下稱《管理辦法》)，并于2月10日截止征求意見。在這份中國版限薪令中明確規定，國有金融企業負責人最高年薪為280萬人民幣，且該薪酬為稅前收入。

“規范企業高管薪酬管理是個系統工程，不但要規范基本年薪、績效年薪、股權激勵，還要對福利待遇、特別是職務消費加強規范監管?！?中國勞動學會薪酬專業委員會會長蘇海南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限薪風暴”

春節剛過，國內規模最大的證券公司之一國泰君安證券，就被爆出大幅提高薪酬的消息。按照國泰君安3000多人的員工計算，平均每個人的收入達到100萬元之巨。

在國內各大券商紛紛降薪、裁員的背景下，作為國有控股的國泰君安2008年業績較2007年整體下滑60%，高管們的收入卻在2007年增加了57%。一時間，國泰君安的天價高薪再一次刺痛大眾的神經，呼吁加強監管之聲再起。

當此之際，財政部下發《管理辦法》規定；金融企業負責人基本年薪的最大值為70萬元人民幣，最小值為5萬元。金融企業負責人績效年薪與金融企業績效評價結果掛鉤，以基本年薪為基數，總薪酬不應大于其對應的基本年薪的4倍，其最大值為280萬人民幣。

據本刊了解，上述管理辦法財政部已經籌備了近一年。春節前，財政部發布《關于金融類國有和國有控股企業負責人薪酬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通知稱，2008年以來，受國際金融危機影響，國外金融企業普遍調低了負責人薪酬水平。國內各金融企業正在著手清算2008年薪酬總額和擬定2009年薪酬計劃，部分金融企業已主動調整了負責人薪酬。并要求各級財政部門匯總所管理的金融企業薪酬情況，在2月底前上報。

“高管限薪是金融危機下的大勢所趨，通常情況下，企業高管工資收入比例在企業經營收入占比重太高，就容易導致冒險經營和道德風險。”中央財經大學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金融企業高管薪酬增長過快也是原因之一。據由香港中文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和上海交通大學經濟學院聯合推出的《2008亞洲銀行競爭力排名研究報告》子報告《亞洲銀行業高管薪酬體系分析》顯示，過去幾年中，中國銀行業業績普遍提升，銀行高管薪酬水平也快速與國際接軌，出現大幅上漲。2004年至2007年，14家內地樣本銀行ROE(凈資產收益率)平均年增長率為14.59%，同期銀行高管薪酬平均年增長率達到58%。與其他國家一樣，中國內地的金融業(包含銀行、證券、保險)已成為高管薪酬最高的行業。

2008年年中上海榮正投資咨詢有限公司發布的“中國上市公司高管身價排行榜”顯示，中國平安董事長馬明哲以6616.1萬元之巨的薪酬居于高管薪酬排行榜榜首、深圳發展銀行董事長法蘭克?紐曼2285萬元、民生銀行董事長董文標1748.6萬元分列二三。其他國企金融高管年薪也在200萬左右。

280萬，高還是低？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此前有媒體報出，金融類央企高管的工資是非金融類央企的27倍之多。非金融類央企負責人的年基薪，在2010年前將保持在15萬元。而這個平均水平，差不多也是10年以前內地金融高管的平均水平。

這無疑引起了諸多爭議，爭議之一是，同為國企高管，為何金融類企業是非金融類企業負責人薪酬的這么多倍？

“從業績看，金融國企高管的平均工資比非金融國企的高管工資要高，這一現象的存在有一定合理性?！敝醒胴斀洿髮W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教授表示，從整體效益方面來看，金融國企的效益確實比非金融國企要好。在1600多家上市企業中，14家上市銀行在總獲利方面占到近40%的比例；郭認為，金融類企業一般員工年薪10萬左右，企業一把手為280萬，按照中國企業內部的薪酬比例來說，有其合理性。

郭田勇還對中外金融企業的薪酬也做了一個類比。他認為，世界第一大銀行中國工商銀行，其市值是花旗銀行的7倍，“高管年薪太少也于理不通”。

但反對的意見也不少。中國勞動學會薪酬專業委員會會長蘇海南認為，中國的生活水平決定了我國的金融高管尚不具備與國際看齊的條件。現在出臺280萬的上限可能會起到實際抬高國有大型金融高管薪酬水平的作用?！碧K海南說。他認為，確實需要對我國企業高管薪酬水平上限做出一個恰當的價值判斷，中國國有企業的性質和經營狀況不同于國外企業，國企高管的責任、風險和產生機制也明顯不同于國外職業經理人，因此他們的薪酬水平應明顯低于國外同行。

蘇海南還認為，中國金融高管的薪酬之所以太高，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中國金融企業的壟斷性質，這種性質決定了其盈利水平和個人的管理能力之間很難實現掛鉤。

比如中國的銀行業，國有銀行的收入80%來自利息收入，但利息定價、利差都是央行事先定好的，銀行高管只要按照執行就能獲得高收益。此外，國企金融高管與國外經理人受承受的經營壓力、競爭壓力也都不可同日而語。

更加引人爭議的一點是，國有或國有控股的金融企業其公司高管多由上級任命，既是國家干部，又是職業經理人，甚至享受著部級、副部級的待遇，這與國外經理人與績效掛鉤的情況完全不同。

“中國國企高管的定位不清，不僅使這些高管旱澇保收，還使得業績考核和責任追究很難落實?！?常年研究中國薪酬狀況的太和顧問高級分析員王小飛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根據管理辦法，金融企業負責人的薪酬，由基本年薪、績效年薪、福利性收入和中長期激勵收益構成。而福利性收入中，還包含了飽受爭議的職務消費。

職務消費即各級領導干部因所任職位而享受的相關待遇及費用支出。項目主要包括公務招待、用車、通訊、差旅等。

“職務消費的標準一般由各單位自定，單位級別越高的領導在這方面的支出就越多，動輒上萬，甚至幾十萬?！粩堊拥膱筚~法使得吃的、用的、穿的都可以靈活計入，簡直是個無底洞?！币晃粐筘攧詹康膬炔咳耸繉Α吨袊侣勚芸酚浾哒f。

非國有金融高管年薪納入管理

同樣是金融類企業，非國有金融企業年薪平均在700萬元左右，甚至如中國平安董事長馬明哲高達6616.1萬元。遺憾的是，這并不在財政部限薪監管的范圍內。

部分非國有金融高管薪酬為何畸高？

“相較國有，非國有金融企業內部制衡機制更加不健全，自定或變相自定薪酬嚴重”，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勞動工資研究所研究員孫群義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他曾被邀請加入某非國有銀行的薪酬委員會，參與制定高管薪酬。而該公司董事長覺得孫群義制定的標準太低，從此不再邀請他加入該企業的薪酬委員會。

針對國有金融企業的限薪令，對非國有金融企業是否有影響？

“財政部出臺的限薪令等于打了預防針，金融機構的監管機構如銀監會、保監會、證監會等會相繼而動，對那些非國有金融高管的‘天價年薪加以糾正，并督促調低?！惫镉逻€預測，各大金融企業的2008年年報將在近日陸續推出，屆時，可能各企業也會按照監管部門要求通報的高管年薪進行整體下調。

除了依靠監管機關，蘇海南還建議通過完善《公司法》來實現對上市公司以及非國有金融企業的監管。

他建議，可考慮在修改完善后的公司法實施細則中規定，只要若干小股東累計持有某上市公司總股份1%的股份，如他們對所持股公司高管的薪酬偏高有異議，可以要求召開股東大會，重新審核高管的過高薪酬。

“加大小股東的監督權表決權，是目前加強規范金融企業高管薪酬管理系統工程極為重要的一環，只有同時對國有金融企業和非國有金融企業分別采取政策和法律規范的措施，才能平衡兩方面關系?！碧K說。

相反的一種觀點則認為，非國有金融企業薪酬應由市場決定，政府無權干預，即使奧巴馬政府的限薪令，也只是針對接受政府援助的金融企業高管實行限薪。

完善機制更重要

“單獨限薪還不夠，還要從整個機制上進行完善。”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專家對《中國新聞周刊》稱。據他透露，財政部下發的《金融類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負責人薪酬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是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制定的《國有企業負責人薪酬管理辦法》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作為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一部分，《國有企業負責人薪酬管理辦法》將對這一系列問題做一次完整的制度安排。

本刊了解，《國有企業負責人薪酬管理辦法》有望以國務院的名義出臺，并可能于今年4月至5月正式推出。

《國有企業負責人薪酬管理辦法》出臺后，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財政部和國資委將各司其責，證監會、銀監會、保監會也將加入到管理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