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薩克促成俄烏“三百年兄弟誼”

羅山愛

自蘇聯解體以來，俄羅斯與烏克蘭沖突不斷，時不時就要爆發的天然氣沖突上月底才剛“化險為夷”，雙方甚至還為文學巨匠果戈理的國籍爭得面紅耳赤。雖然恩怨不斷，但300年間，俄烏兩大斯拉夫民族分支彼此融合。而促成俄烏“三百年兄弟誼”的恰恰是兇猛剽悍的哥薩克人。

不甘給波蘭地主當農奴

13世紀，蒙古大軍的西征將古基輔羅斯公國淹沒在血海里，大批生活在烏克蘭土地上的斯拉夫人跑到第聶伯河下游草原避難。他們建造城堡，集群而居，逐漸形成“扎波羅熱”地區。為求自保，扎波羅熱首領丹尼爾慌忙向鄰近的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簡稱“波蘭王國”）求救，并決定與波蘭合并，以躲避蒙古軍的威逼。但在真的并入波蘭后，扎波羅熱就再無退出的自由了。

其實，波蘭人對飄忽不定的蒙古騎兵同樣束手無策，扎波羅熱人必須自己起來自衛。于是在15-16世紀，扎波羅熱出現大批被稱為“哥薩克”的綠林好漢。哥薩克以烏克蘭人為主體，也夾雜大批血緣親近的俄羅斯人，他們習慣把腦袋剃光，只在腦門上留一小綹頭發。哥薩克打劫蒙古人的牧群，向商人討要“買路錢”，后來逐漸成為一個引人關注的特殊武力階層。

隨著15世紀中葉蒙古人在大半個東歐的統治趨向崩潰，波蘭王國開始認真考慮同化扎波羅熱的問題，而解決桀驁不馴的武裝哥薩克則成為關鍵。波蘭人起先采取拉攏的手段，1572年，波蘭國王西吉斯蒙德二世下令組建一支300人的哥薩克正規軍，他們被收編入冊并享受軍餉，之后這支隊伍逐漸擴大到6000人，形成享有自我管理權力的“冊編哥薩克”階層。他們除服兵役之外，被免除一切賦稅和勞役，并擁有土地所有權，過著相對富裕的生活。然而，絕大多數的未入籍哥薩克卻只能給波蘭地主充當農奴。更可怕的是，充滿宗教狂熱的波蘭國王強迫原本信奉東正教或原始薩滿教的烏克蘭人皈依天主教，還故意污蔑大批冊編哥薩克為異端，輕則鞭笞流放，重則處以火刑。一位烏克蘭詩人寫道：“河水稀釋了鮮血，狂風吹干了眼淚，我們只能去戰斗?！?/p>

哥薩克起義對抗波蘭

波蘭王國與烏克蘭人的矛盾經過幾百年的積聚，終于在17世紀中葉大爆發了。事情起因是波蘭國王代表恰普林斯基看上冊籍哥薩克軍官赫梅利尼茨基的家產和女眷，1637年，他趁赫梅利尼茨基外出之機突襲田莊，把赫梅利尼茨基的小兒子亂鞭打死，還搶走赫梅利尼茨基心愛的女人葉蓮娜。赫梅利尼茨基喊冤無門，決心抗爭到底，發動一場反對波蘭人的暴動。

赫梅利尼茨基團結起一大批哥薩克，準備起事。他委曲求全，向克里米亞韃靼汗國（他們是蒙古人后裔）稱臣，換取韃靼汗答應提供4000名騎兵。波蘭國王瓦迪斯瓦夫四世慌忙派遣波托茨基鎮壓暴動。由于有韃靼馬隊幫忙，波托茨基率領的波軍主力盡數覆滅。赫梅利尼茨基的勝利大大鼓舞了烏克蘭人，1649年1月，赫梅利尼茨基率軍解放了基輔，基輔百姓和東正教僧侶傾城出迎自己的“解放者”，赫梅利尼茨基被尊為“救世主摩西”。不甘心失敗的波蘭新國王揚·卡齊米爾于1649年5月重燃戰火。就在決定勝敗的關鍵時刻，韃靼被波蘭人收買，單方面宣布“局外調?！?，要求波烏停戰議和，誰敢不從，韃靼軍團就要進攻誰。結果，赫梅利尼茨基一下子面臨韃靼人與波蘭人夾擊的危險，被迫就地停戰，并在8月18日與波蘭國王簽訂《茲博羅夫協定》。

該協定把冊編哥薩克的人數提高到4萬人，參加起義的人獲得特赦，但多數人仍必須返鄉為奴。1651年，恢復元氣的波蘭國王以高昂代價從德意志邦國買來數萬雇傭兵，并配備強大的炮兵，決心一舉蕩平烏克蘭，而赫梅利尼茨基再次和韃靼汗國聯手。6月28日，波烏決戰在小鎮別列斯捷奇科打響，哥薩克初戰告捷，殲滅波軍約7000人。6月30日，哥薩克本想發起總攻，但情況突變，前兩天還并肩戰斗的韃靼人再次變卦撤走，赫梅利尼茨基親自勸說韃靼人返回戰場，反而被韃靼汗挾持而去，直到戰役結束才釋放。波蘭國王趁機反撲，將哥薩克擊潰。

烏克蘭與俄羅斯合并

獲釋歸來的赫梅利尼茨基以非凡的精力重整旗鼓。他很清楚僅憑剩下的數千人馬無法完成烏克蘭解放大業，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新崛起的同宗同族的沙俄身上。沙俄曾在1632-1634年斯摩棱斯克戰爭中被波蘭人打得落花流水，早想尋機復仇。1653年4月，赫梅利尼茨基派使節赴莫斯科，提出烏克蘭與俄羅斯合并的請求。俄國沙皇垂涎于肥沃的烏克蘭以及強悍的烏克蘭哥薩克軍團，于是決定拋棄與波蘭的和平，把砝碼加到烏克蘭一邊。

1654年1月，以宮廷大臣布圖爾林為首的俄國師團抵達烏克蘭小城佩列亞斯拉夫，受到熱情接待。經過談判，雙方正式簽署烏俄合并條約，烏克蘭在沙俄內部享有廣泛自治權，沙皇承認烏克蘭作為一個獨立國家存在。這項條約確保了俄烏三百年的結盟關系。1月18日晨，赫梅利尼茨基當眾發表演說：“與敵人和壓迫者浴血奮戰近6年的烏克蘭不能再沒有一位統治者，可供選擇的有四位君主：土耳其蘇丹、克里米亞韃靼汗、波蘭國王和俄國沙皇。前三者給烏克蘭帶來的災難歷歷在目，烏克蘭人唯有在俄國那里才能找到庇護和棲身之處。如果誰不愿意走這條路，去留自便?！痹趫龅娜藗兏呗暫艚型狻?/p>

稍后，俄烏代表一起到教堂舉行宣誓儀式。這是雙方必須履行的法律手續。但令烏方萬萬沒想到的是，布圖爾林拒絕首先代表沙皇宣誓保護烏克蘭不受波蘭的欺辱，他聲稱這有悖于君主專制的傳統。這番話激怒了赫梅利尼茨基，他拂袖走出了教堂。霎時氣氛緊張起來。經過各方努力，布圖爾林保證烏克蘭哥薩克一切權利和特別優待都將由沙皇以賜予證書形式加以確認，赫梅利尼茨基這才宣誓效忠沙皇。據史書記載，共有12萬-13萬烏克蘭人參加了宣誓。

1655年，俄國終于向波蘭宣戰，赫梅利尼茨基率軍重占烏克蘭首都基輔，然后隨同俄軍攻入波蘭國境，直至占領西烏克蘭重鎮盧布林。到18世紀，俄羅斯又相繼把烏克蘭和黑海北岸大片地區并入自己的版圖。到1795年，除加利西亞（1772-1918年屬于奧地利）以外，烏克蘭其余地區均在沙俄統治之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