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初戀深深的傷

陳建麗

我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孩。像我這樣的女子，即便再怎么裝扮自己，走在街上肯定是沒有任何回頭率的。在家鄉(xiāng)的職業(yè)學(xué)院混日子的大學(xué)三年，絕大部分同學(xué)都有男朋友，開始轟轟烈烈地談著戀愛，惟有我，像只默默無聞的丑小鴨，沒有男同學(xué)喜歡與追求。因此，我的大學(xué)生活，關(guān)于情感的一頁一片空白。

我為自己的長相自卑過，一個人偷偷哭泣過，但后來也就慢慢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丑就丑一點吧，好在我有書籍陪伴，即使今生嫁不出去，沒人要也不怕，就讓我嫁給文學(xué)，嫁給詩歌吧！我是一個文學(xué)愛好者，我可以什么也沒有，但生活中不能沒有詩書，即使這一生注定孤單，沒有男朋友，沒有未來的丈夫，沒有陪伴疼惜自己的愛人。

2006年，我大學(xué)畢業(yè)到廣東佛山投奔姑父。自然，姑父是十分關(guān)照我的，因為我有學(xué)歷，加上會電腦操作，因此，我被安排進了統(tǒng)計部，負責(zé)統(tǒng)計各生產(chǎn)車間的產(chǎn)量等，工作也較為體面和輕閑。也因為我有姑父的關(guān)照，在工作與生活中，我都能得到同事的照顧。雖然是初次出遠門打工，但我并沒有體會到漂泊的艱辛，以及異鄉(xiāng)生活的諸多不適應(yīng)，反而心情格外的放松與開心。

這年國慶節(jié)，公司行政部要舉辦一場舞會，號召廣大員工踴躍參加。得到消息的前兩天，我們統(tǒng)計部的幾個就開始談?wù)撻_了。大伙兒都表示一定要參加這場舞會，公司很少舉辦這樣的活動。這時和我平素要好的劉姐對我說：“阿麗，你可一定要去呀，沒準還能遇上一個白馬王子。不是大姐瞎操心，你也該有個男朋友關(guān)心一下了。”我笑著說：“劉姐，你看我不會跳舞，個頭又這么矮小，就是去了也是坐冷板凳，還是呆在宿舍看書吧！最近我剛租了一本小說，正看得起勁呢。”劉姐說：“不行，這回我做主了，一定要去，就知道整天看書，把人都看霉了。”

舞會在寬敞的員工活動室如期舉行，我在劉姐的勸說下，與統(tǒng)計部幾個同事一齊來到了舞場。

布置一新的活動室張燈結(jié)彩，音響里飄出纏綿悅耳的舞曲。這樣的場合，我在大學(xué)時也經(jīng)歷過，只不過那時我怯生生地坐在一角，整晚都沒人來請我跳舞，當時我的心情很是失落和郁悶。想不到出來打工，還會置身于這樣的場合，心情不禁又低落起來，我想今晚注定我又將是一個配角，只有坐冷板凳的份了。

入坐后不一會兒，一向古道熱腸的劉姐像變戲法似的，一下子就找來了幾個靚仔，大家先后在靚仔們的邀請下，緩緩步入舞池。最后就剩下我和劉姐，以及一位她邀來的靚仔了。劉姐笑著說：“阿麗，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新來的阿杰，是保安隊的。不如你倆跳一曲吧？”阿杰熱情大方地伸出手笑請，我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劉姐，她鼓勵的眼神讓我起身將手遞了過去，然后隨阿杰踏入擁擠的舞池。

從沒跳過舞的我顯然有些緊張，雖然是最容易的慢四，但我邁起步子來，依舊是那樣笨拙，以致我不得不羞慚地對阿杰說：“對不起，我不會跳舞，要不我們回座位上去吧？”阿杰連忙輕聲說：“沒關(guān)系的，第一次總是這樣。你不知道，我剛到部隊當兵時，連訓(xùn)練都很緊張呢。”聽阿杰這么一說，我好像瞬間放松了不少，于是問他：“你當過兵？在哪兒當?shù)模俊卑⒔芑卮穑骸笆前。覀冏霰０驳模蠖喽际峭艘圮娙耍沂窃谙愀鄯鄣摹！蔽也挥梢魂圀@喜，忙進一步問他：“這么說你是駐港部隊的退伍軍人了，真不錯。”阿杰一笑說：“駐港部隊也沒什么呀，還不是一樣，退役后，我們整個班都做了人們看不起的保安。”我說：“你怎么會這么想呢？職業(yè)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保安也是體面的工作嘛！”阿杰依舊笑著說：“也許只有你才會這樣看我們吧，謝謝你。”

這一曲舞，就這樣在我和阿杰的談話中結(jié)束了，反而忘卻了是怎么跳過來的，不過通過聊天，在這短短的數(shù)分鐘內(nèi)，我就和阿杰熟悉起來。回到座位上，劉姐貼近我耳根小聲說：“怎么樣，感覺還不錯吧？做你的白馬王子如何？”我的臉一下就紅了，由于人多，也不好和劉姐理論，只好低下頭。當又一支舞曲響起時，阿杰第一時間起身請我跳，這次我沒有遲疑，干凈利落地隨他下了舞池。

不知為什么，是阿杰有過駐港部隊服役的光環(huán)吸引了我，還是他英俊的面孔，溫和善解人意的舉止令我難以忘懷？總之，這場舞會下來，我不由對他有了深深的好感，有了平生第一次對一個異性的心動，這難道就是我的初戀嗎？它來得這樣遲，又來得這樣突然。不，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愿而已，但對平生第一次對一個男人芳心大亂，又何嘗不算是我的初戀呢？

是我的心思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嗎？為何一下子就被劉姐看破？她笑容可掬地對我說：“阿麗，我看阿杰人挺不錯的，好像對你也挺有好感，依大姐說，不如試著交往一下吧？”劉姐的話語是誠懇的，對我是實實在在關(guān)心的，于是我也就不再向她隱瞞，只是有些不自信地說：“劉姐，你看我這樣普通，阿杰怎么可能對我有意思呢？還是算了，免得我真陷進去了，到時反倒更痛苦。”劉姐說：“看你，怎么就這么不自信，你成天看書，這點道理都不懂嗎？就看你如何去抓住對方的心了。”

的確，是劉姐的話給了我去追求愛情的信心。就在我的腦海里終日都是阿杰身影的時候，阿杰出乎意料地給我來了電話，邀請我出去吃宵夜。接到這個電話，我真是又驚又喜，我正發(fā)愁不知道該怎么樣同他聯(lián)系呢！這下倒好，我終于可以有面子地見他了。

我以為阿杰會請別的同事，到了見面地點，才知就我們倆人。我有些害羞地問道：“這么早吃宵夜嗎？”阿杰也笑著說：“是早了點，不如我們走一走吧？”我點頭表示同意。就這樣，似乎我們已經(jīng)有了一種默契，不約而同向文化廣場的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開口說些什么，也不明白為什么，我竟然說道：“你不覺得跟我這樣平凡的女孩子在一起，會沒面子嗎？”阿杰聽后很是驚訝，忙說：“你怎么會這樣想？我從不以貌取人的。哦，對不起，我的意思不是說你的長相……”阿杰說著臉紅起來，顯然他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有些不妥，傷到我的自尊了。我看出了他的尷尬，笑著說：“沒關(guān)系，我不會多心的，我的確貌不驚人，這一點我自己早就認命了。”阿杰趕緊解釋：“我聽劉姐說你是大學(xué)生，喜歡看書，喜歡詩歌，古人說，腹有詩書氣自華，難怪你身上有一種很優(yōu)雅的氣質(zhì)。”我笑了，這可是平生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夸我，而且還是一位異性，我心里感覺甜滋滋的。但還是裝作不悅地說：“你真會恭維人，嘴巴像抹了蜜一樣。”阿杰笑著開玩笑說：“我嘴巴上有蜜糖，你想不想嘗一口？”“你壞！我不理你了。”我賭氣地一個人快步向前走。這時阿杰跑著跟上來，一把將我的手握住，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么搞的，竟然順勢就撲在了他懷里，任他緊緊地用雙臂環(huán)住。這時文化廣場的角落闃無一人，阿杰大膽地吻了我，而我竟沒有拒絕，確切地說是我的大腦已經(jīng)一片空白，任由阿杰狂熱地吻著我。匆匆間就讓我有了跟一個男人接吻的經(jīng)歷，這可是我的初吻啊！它就是這樣突兀地闖進我的青春歲月。

第一次約會就有了親密的接觸，對我這樣一向自認為矜持的女孩子，簡直是不敢想像的，以致過后，我都禁不住反復(fù)自責(zé)，是不是太隨便和掉價了。但對于阿杰，自己已經(jīng)喜歡上的人，他的吻是那樣火熱，那樣令人目眩神往，我又怎能不感到幸福和甜蜜呢？起碼這證明了阿杰他也是喜歡我的，這不正是我所希望得到的嗎？而如今愛情已然真真實實地蒞臨了我的生命，使我有了一種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的成就感。

光陰荏苒，我和阿杰的戀情也在不斷升溫。一天，阿杰打電話告訴我說，他在外面租了房子，要我下班過去看看，并說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到時再告知我。

我不知阿杰搞什么名堂，下班后就隨他去了他新租的房子，當我走進去，房子早已布置妥當，而且桌上還放了好多我愛吃的零食。我說：“你工資又不多，住宿舍不省一點嗎？”阿杰壞笑道：“是為我們倆租的啊！”我正要說話，阿杰已上前堵住了我的嘴，吻過后，他喘著氣說：“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答應(yīng)我，不能讓我失望啊！”我頓時明白了阿杰的意圖，本想嚴詞拒絕，可我的身子已經(jīng)軟得不聽話了，就這樣被阿杰一把放倒在了床上。

姑父得知我和阿杰同居的事后，特地找我談了一次話，叫我打工在外交男朋友要慎重。我在姑父面前低著頭，羞愧得不敢說一句話，可最后還是鼓起勇氣告訴姑父，我和阿杰是認真的，并央求姑父設(shè)法為阿杰換個工種，因為他不喜歡永遠做保安，他是個有理想和追求的人。姑父便沒再說什么，末了表示，關(guān)于阿杰換工作的事，以后看機會吧。

不久后，我就接到了姑父的喜訊，他說他們部門正好少一個跟單員，就叫阿杰來做跟單員吧，以后有機會還可以發(fā)展為業(yè)務(wù)員，是很有前途的。當我把這個好消息告知阿杰時，他簡直激動得不知所以，拼命抱著我又親又咬，說他一定會好好愛我一輩子，永不食言。看到心愛的人如此高興，又是我能為他實現(xiàn)的，也不禁欣慰地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阿杰做跟單員后，又是在姑父的領(lǐng)導(dǎo)之下，因而工作十分賣力。半年之后，被老總注意到了，這時剛好有一名業(yè)務(wù)員辭職，阿杰于是幸運地升為一名跑單的業(yè)務(wù)員，工資也由當初做保安時的一千多塊，拿到了如今的三千多塊。

阿杰自從成為業(yè)務(wù)員后，成天往外跑，工作更忙了，以致每次收工回來他都喊累，怕接不到單，收不回貨款，感覺壓力很大。因而很多時候情緒十分低落，對我也不再如從前熱情。甚至我們開始為一些小事而爭吵，每次我的態(tài)度也非常不冷靜。有次生氣時我忍不住罵他：“你是不是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姑父的關(guān)系幫你換工作，升職加薪？你心里面從來都沒有真正喜歡過我？我算看透了，你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阿杰沒反駁，而是鐵青著臉摔門而去。

就在我和阿杰的感情出現(xiàn)裂痕的時候，天有不測風(fēng)云，姑父所負責(zé)的部門發(fā)生了重大產(chǎn)品質(zhì)量事故，一個客戶的整批訂單都做壞了，公司要賠一大筆款，老板一氣之下，炒了姑父的魷魚。也許打工就是這樣，一朝還是廠長主管，轉(zhuǎn)眼就成了無業(yè)人員。而我，原本在這里靠的就是姑父這座大山，如今靠山轟然坍塌，和阿杰的感情又進入冰凍期，而且看不到陽光和彩虹，不由沮喪得放聲大哭起來。

我最害怕的這一天終于到來，似乎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一直深愛的阿杰，這個曾經(jīng)許諾要愛我一生一世的英俊男人，向我提出了分手，他淡淡地說：“阿麗，不是我狠心，我們在一起真的不合適，為了彼此將來的幸福，我們還是分手吧？”我感覺聽到這句話時，表情是僵硬的，但還是努力地笑道：“沒什么，命運原本如此，明天我就辭工，祝你好運！”我聽到阿杰嘆息一聲離去了，而我佇立在原地，渾身都在顫抖，感覺好冷好冷，雖然外面分明是一個艷陽天。

辦完手續(xù)，劉姐特地請我吃了頓飯，一再向我表示歉意，說她是過來人，竟然也錯看了阿杰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止住了劉姐的話，說分手沒什么，大家好合好散，不必去責(zé)備誰對誰錯。只是我想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佛山這一年多的打工生活。因為在這里，我收獲了遲來的初戀，也讓我體會到了深深的傷痛。

責(zé) 編：鄢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