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幽蘭

李新春

大俠白如雪正在古道上策馬狂奔，去赴五年前與鬼斧刀客慕容雨定下的一場生死比武。

五年前，慕容雨殺死了白如雪的父母，并血洗了他的威武山莊。兩人曾于摩天崖進行過一場惡斗，白如雪慘敗。

雪野遼闊，皚皚如銀。白如雪在一家酒店前停了下來。

那家酒店在寂寂的山野寂寂無聲，只一竿酒幌從小窗斜逸而出，清冷而又孤獨。

白如雪進得店來，道：酒家，快拿酒菜來。

未幾，眼前綠影一閃幽香襲人，只見一酒家女翩然而至，端來一壺老酒、幾盤山野小菜。

白如雪依舊目不斜視，徑自取酒斟了一杯一飲而盡，不禁贊道：好酒。

放眼望去，窗外玉龍飛舞、山河皆白。白如雪不禁吟道：壯士飛雪三尺劍，安敢柔情為紅顏……

且飲且吟，且吟且飲，不覺醉眼朦朧，加上連日來旅途奔波及頻寒乍暖，發起了燒，不覺昏迷過去……

一覺醒來，窗外已是鳥鳴啾啾。

白如雪驚異不已，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張雕花繡床上，陣陣粉香怡人。

正驚異間，只見珠簾一掀，走進一位女子，正是昨日那位酒家女。

她含羞笑問：公子好些了么？

白如雪方知患了傷寒，被人救了。忙要坐起稱謝，姑娘卻按住他的雙肩讓他躺下。巧目顧盼之際，她已紅了粉臉。

我叫云兒。她輕啟朱唇。

謝謝云兒姑娘照顧我，太難為你了。白如雪道。

哪里，公子只管安心養病。云兒說完丟下一個巧笑，掀簾而去。

呀，她臨去時的秋波一轉，使白如雪震撼不已。一陣溫馨的顫動，不覺間喜歡上了這個叫云兒的姑娘。

望著窗外竹影蕭蕭，他不禁吟道：飛雪茫茫竹影斜，沽酒幽谷終有節。月下吹簫綿綿恨，聲聲應是離人血。

不覺間，三日已過。白如雪病好如初。他決定要走。

云兒將他送到路邊，欲語還休。

她沒問他是干什么來的，她只知道他是幽谷匆匆的英俊劍客。她多想問問他叫什么名字，有無婚配，家鄉何處啊。但她什么也沒問，淚卻撲簌簌落下來。

白如雪早已窺見，心中一陣感動。但一種更為強大的力量使他不得不暫拋兒女私情，去赴生死之約。

他猛地策馬而去，在離去的一剎那，淚已悄然滴落。

云兒，等著我……很遠了，白如雪喊了一聲。

馬蹄得得，震撼著古老的幽谷。

云兒就那么癡癡地站著，一動不動，直到金烏西墜，玉兔東升。她心中充滿了一種恍惚間的愛恨交錯。

摩天崖下，水流湍急，亂云飛渡。

白如雪背劍而立，慕容雨刀已出鞘。

一場惡戰堪堪在即。所有的話都是多余，空氣中充滿了血腥。

一聲大喝，慕容雨終于持刀先入為主。白如雪并不用劍，蝴蝶穿花一樣左右盤旋。

飛沙走石，地動山搖，雪濺千尺，血雨腥風。

白如雪身上已被刀尖劃破數處，已有血溢了出來。白如雪依舊不用劍。

劍一出鞘，慕容雨將九死一生。

往事電光火石般在心頭一一閃過……是可忍，孰不可忍？！

劍如游龍，終于冷森森出鞘。

慕容雨的后心，已插上了劍。

二馬追趕之際，已到了那家酒店門前。

慕容雨踉踉蹌蹌下馬，叫了聲云兒便昏死過去。

還是那個身穿綠衣的云兒姑娘，還是那雙波光粼粼的眼睛，還是那雙十指纖纖嫩蔥般的小手，還是那霧一樣縹緲如夢如幻的幽谷……不同的是，多了一些霧一樣的幽怨。

你為什么殺死了我爹？云兒悲痛欲絕。

白如雪驚呆了。

“云兒”這兩個字在舌尖上滾動了千百遍卻生生喊不出來，他眼前一陣暈眩。

忽然，云兒拔出慕容雨身上插的劍，朝自己脖頸抹去……一地血流，灼灼而又燦爛。

云兒……白如雪大喊一聲，抱起云兒，淚如雨下。

云兒苦笑了一下，吐氣如蘭道：你吻我一下吧……她的臉上突然涌上了紅暈。

白如雪將云兒父女葬于莽莽雪野，長跪不起。

此后，江湖上再也沒有聽說過白如雪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