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棋一世界　一子一菩提

魏笑天

學習書法已有數度春秋，家中擺放了許多名人字畫，個人比較喜歡，也是種附庸風雅。心中總是感覺在琴棋書麗的天地里，才能找到生命迷失的真諦。

朋友越來越多，字也越來越受歡迎，自己的虛浮之氣也油然而生，多了點浮躁和狂妄，少了份謙虛和好學。

周末在家中，一個人端著一杯西湖龍升靜靜地佇立在窗前，看日升月落，潮起潮退。突然有科，失落感，像是迷茫在棋藝幻化成的生活長河中，仿佛找不到原來的自我。心情忽然很空洞，彷徨許久，許久。

“鈴、鈴、鈴……”的門鈴聲，喚醒了我。

朋友進門沒有太多的話，寒喧幾句，就說想讓我幫忙寫一幅字，送給一個臺灣的棋友。招呼朋友進了書房，鋪好宣紙，一邊研磨，一邊對朋友講：“想寫什么字?”

“棋海流深。”

聽到這四個字，我感覺自己剎那間變得很渺小，好似茫茫棋海中的一葉扁舟，漂泊不定，無助無援。這是人為組織在一起的一個關于“弈境”的話語，但卻極富內含，想到對外而露著的靜水下的另一片無際的棋藝世界，誰也不知有多少勁流在涌動，讓人思緒猛然，氣悶，壓力很大。

瞬間感慨萬千，提起筆，放下，再次提起筆，又一次放下，感覺自己透不過氣來，手中握著的筆，不知道該如何下，在心中生出了一幅畫面。

一個人走到陽臺對著大海，望著一望無際的海平面，恍惚問覺得這就是一片“棋海”。又回過頭看看剛剛擺好的棋盤，仿佛就是一片世界。這每天面對的“棋海”不經意問變得誰也不知有多深?“棋海”下有多大的世界?或許這個平靜的對局平面下是一片碧綠靜水，或許是一個暗流涌動的世界。一切都不能知曉，都在我們的一個未知世界里。

“棋海”表面的靜水象征著為人處世不張揚，態度柔和：“流深”意味著胸中自有萬千丘壑，真的是很有想法、很有內容。棋海流深恰可比喻為做人的態度，洞察一切卻不被矛盾束縛，不被欲望擁綁，這樣就能擁有和諧的生命，擁有長久的快樂，擁有真正的自由，擁有棋藝的最高境界。

很多情況下，人們是用這個簡單的詞語來描述一個人的內心世界。

浩浩五千年悠悠歷史，中國人講修身，大凡是成功者，都有著豐富的內心世界，“宰相肚里能撐船”，“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是一種修養，一種氣度。這些人，往往能在喜悅中、沉靜中思考，不因人生的一子的得失而牽腸掛肚，從容面對人生的對局。失敗中不氣餒，勝利中不忘形，很少言表于面，一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把中國人的思想推到了至高棋藝境界。中國人了不起，能將象棋的內在與諸多道理互相融合，將心靈深處那些輕易不能到達的境界，表達得如此酣暢，淋漓盡致。

回過頭，我告訴我的朋友：“這幅字，我寫不了。”他很詫異，說這幾個字怎么會寫不了。我搖搖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