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商隱墓前
這墓地多少有些心虛,
考究的話語雖分歧,但有村莊
野花入典,一朵務虛的浮云
舉泡桐和楊樹的手臂支持。
這里即千里,
停在麥田的賬表中。
相聚不深,別也淺顯,
電時代,詩的交往如噴氣式。
比這更驚心的小浪底,
波峰的每一時段已被嚴格監控。
我向你虛擬的死拜了拜,
即承認情愿是有機的重復
和艷體詩的挪用。
我一直在想,除了書籍
沒有更好的封土能安頓詩人的魂魄,
除非這墓地會喘氣,
唇齒如兩扇閉開的門,你像月影
一般來去。在商場,飯局
或夢的新廟宇,剛剛結識一個人,
而我并不能斷定,他是不是
可以做一分鐘的朋友。
單眼皮的賭注
我喜歡烏鴉,烏鴉的沒辦法。
當我看到麥田上的喜鵲,
就像從賭場贏回
一大筆樂觀。它刺激我
活學活用的身體
提前享用后半生的山水,
管它酸雨上樹,警句入股,
雕蟲小技倒鉤地球,
瓦斯舅舅疑無路,
它肥胖的舉止本身就很值錢。
我已習慣走烏鴉線路,
仿佛不憂郁,不虐待自己
就對不起立冬的旗桿。
如果說喜鵲的散漫富有平民化,
那烏鴉就是異端。
我的錯誤在于將喜鵲的錢
投在烏鴉身上,這單眼皮的賭注
永遠也不會翻番。
五級風
五級風阻我于家門,
樓下裝修無止境,煩心之于凡人。
電鉆哼唧,情境也螺旋,
買不來的安寧,
細鋼絲早已抽身。
我有半夜之狂喜,外加
幾日煩躁,算來還是虧了身板。
總不能似脫衣
褪去斤斤計較,
和臉皮上的左鄰右舍翻臉。
轉移注意力為長途,
路上的石頭因自身的局促磕響頭,
血液轟響撲向一座山。
結果也可能相反,
向下砸了一個大坑。
再上黃花嶺
黃花像在野黨,
凋零后就是勞苦大眾。
群峰熱議螞蟻的幾度遷徙,
我為什么不可以做綠色童工?
撿石頭的人像掉下的肉,
輕炒來路不同,
這問題棘手,不如弄清石質,
鎮壓嘈雜的后備箱。
我對常住居民灰松鼠的好奇
止于一條影子逃脫
對另一條影子的描述。
明天沒有類同,強迫不能當內容。
刺玫的短處仍是我的長處,
石屋內,我仍是磨面的群眾。
就像肉回到熱戀的鍋里,
操起沙啞的口音。
蒲公英小院
這一夜,酒誠實得像紅臉的民工,
自閉的人向外噴射泉水。
鬼才喝酒,
瓶中人樂于輸光后天的體能。
量大的人開車下山,
攔不住的星光,恰似開了天窗。
唱歌的人在忘詞中入眠,
只喝水不喝酒的人十年前就醉倒。
轟走了多余的話題,
我將剩下的酒菜
端到外面的窗臺上。
蒲公英還在做石板的策反工作,
小松鼠的咳嗽同意我
和七八米外、十幾米高的山楂樹
做同一個紅彤彤的夢。
紅河谷
河谷挖空心思,高抬兩側山梁,
一些石頭驢打滾兒,
壘房屋。
另一些花崗巖
不肯過老實、規矩的地質生活,
幻想著跑下山,
當農民工。
很少有下山的石頭
再回到上游,他們在城里生下
更多小砂礫。
希望只能用醬油來馬虎。
個別石頭變色龍,
已經能呼嚕洋房和小轎車,
和城里的霓虹燈睡覺,
就像在山里不用電扇和空調。
如果花崗巖也愛說瘋話,
我將俯下身子
在溪谷里洗石頭。
以泥漿、鼠淚、呼號的流星
清洗它的花腸子,
古老的風吹草動機治療
它的皮膚病。
仰起頭,我會想起
烏拉尼亞,而不是黑雨城,
一個我從未到過
早已破產的烏托邦。
為好奇心分類
雪能帶來什么,也許什么也沒有,
這跟要求一首詩帶來實惠一樣不切實際。
干凈的極致就是強迫癥,
純神經的,衛生的,無糞便之菜園。
雪自云端下凡,“卑下者將升高”。
在下降運動中,我體會著不幸,
盡量保持樹的筆直,因為不幸也垂直,
你想要的和平(水平運動)性質相反。
我的欲望不如三角架穩定,
明知靠不住,偏愛瘋癲,就像記者和司機
視網膜上的交通。這些不幸都是能用的,
為好奇心分類。今天超級冷,
天空不會下雪,而是要投擲煤球。
半導體
1.
眼球預感欄桿的律動
又彈回墓穴。
心中的田園沒有收獲的音訊,
該種一些半導體。
2.
接受別人的饋贈,
對靶心來說是快點腐敗的事。
飛鳥自喻弓弩,
反射投機。
3.
野草以腹肌之力攀假山,
假問題解決后,舉行務虛會議。
暮色如最高指示涂抹東墻。
4.
心跟枯井一樣,但你不能
搬離它的原教址。
往井底投一枚探路石,中不中聽,
要等耳朵蓋章同意。
5.
自然是一位幼兒園老師,
反叛她才會得到
斷奶后的絕句。
6.
刻意也是人力所及。
文明、文化就是克服虛無感,
詩亦如此。
所以,人是人的航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