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

宗教與歷史的對話

——讀《合掌錄:閻崇年對話星云大師》

星云大師、閻崇年著

楊鍵

12歲那年，星云大師跟著母親從江都出發，沿江浙一帶，尋找在戰火中失去聯絡的父親，始終沒有得到父親的下落。在南京棲霞山，發現一支軍隊正在出操訓練，他一時好奇，停下來觀看。突然身后出現一位寺院里的知客師，問他:“小朋友，你愿意出家嗎?”星云從小受外婆影響，早有信佛、拜佛的習慣，看到出家人的莊嚴相，總是心生羨慕，所以一聽到“出家”二字，來不及思索就答應了人家。他回去跟母親說，母親卻不同意。星云的眼淚立即掉了下來。他說:“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沒有辦法反悔了。”母親沒有辦法，只好同意了，獨自含淚離去。就這樣，星云在棲霞山出家，師父的法號是志開上人。

在南京棲霞山，10年間志開上人跟他談話的次數只有三、四回而已。有一天，志開上人很難得地找星云去談話，那是因為星云受到一位師長責備，志開上人知道星云受了委屈，便派人叫星云去問話。一番開導后，志開上人問起他的近況。星云回答:“衣單不全，紙筆不周。”志開上人說:“你沒有錢?要我給你錢用，這很容易啊!”隨后他就端起一杯茶，說:“我這吃茶葉錢省下來給你，你也用不了，但我就是不給你。為什么?你現在不懂，不過將來會懂的。”志開上人的話當時的星云不懂，也不能信服。現在回想起來，他說，真是偉大的師父，“不給”兩個字，對他一生最大的益處，就是養成淡泊的物欲和“不要”的性格。星云大師一生沒有儲蓄的習慣，沒有保險柜，沒有抽屜，沒有鑰匙，也沒有存折，也沒有購買的習慣，因為沒有東西誘惑得了他;對于身外物，他統統不要，一切現成，一切滿足。雖然以現代經濟學理論來說，要購買才能剌激經濟發展，但在當時，因為“沒有”，因為“不買”，才養成淡泊的習性，這都得益于偉大的師父志開上人的培養。

相較起來，閻崇年先生受的教育很雜，孩童時受佛教影響大，小學時受儒家影響大，上中學時受馬列影響大，讀大學時又接受了一點道家的影響。

1949年以后，教科書上對人類歷史階段的劃分，都以進化論來做粗糙武斷的劃分，所謂原始社會、奴隸制社會、封建主義社會、資本主義社會和社會主義社會，而閻崇年先生所說極是，在中國古代史中，只有兩個時期，一是商、周的王制時期，一是從秦始皇稱帝到宣統三年(1911年)的帝制時期。閻先生認為中國歷史上只有兩位千古大帝，一是唐太宗，一是康熙皇帝。《舊唐書#8226;太宗本紀》說唐太宗:“千年可稱，一人而已!”《清史稿#8226;圣祖本紀》對康熙也有個評價:“早承大業，勤政愛民，經文緯武，寰宇一統，雖曰守成，實同開創焉。”

嚴格說來，佛教并非宗教而是一種教育，歷史在中國也同樣是一種教育，所以說，這一本書，這兩個人的對話，猶如兩種不同的教育在對話。歷史學講的究天人之際是一種教育，佛教講的種種慈悲也是一種教育，比如一雙鞋子如果不好好愛惜，縮短了使用壽命，是殺生，乃至浪費時間、說話斷人希望都屬于殺生范圍，這些實際上都是教育。

常有人問星云大師:佛光山是怎么建起來的?星云大師說，因為我“不要而有”，所以才有佛光山的一切。平時只要我有一點稿費收入，或是皈依的紅包，我就拿來建寺廟、辦學校、添置各項弘法設備。我認為個人可以不要，但是大眾要，要給大眾。星云大師常說:我這一生沒有度過假，一直都在學習、學習，服務、服務，工作、工作，所以我提倡人生三百歲。無論是讀書或工作，都要“勤”，生命要靠勤“耕”才能“致富”。我根據自己人生體驗，一般人期望活一百歲，哪來的三百歲呢?但是如果清晨4點起床做事，到深夜休息，這樣每天早上、上午、下午、晚上，工作4個單元，比常人一天上午、下午兩個單元多出一倍，等于活二百歲;再把一年所有節假日加起來乘上每天4個單元，又是一百歲。這樣算來，豈不是可以活出“人生三百歲”!

閻崇年先生問滿耕法師星云大師的貢獻有哪幾條。滿耕法師說頭一條就是“佛教人間化”，寺院道場從叢林到城市，從小城市到大城市，這是應現代的需要，因為現代的人口集中在大城市，文化的中心也都在大城市，要想把佛教人間化，讓弘法更廣泛，首先就要重視在城市的發展，像高雄南屏別院和臺北道場就在城市里。

閻崇年先生說康熙皇帝5歲開始讀書，8歲登極，于儒家經典，日日必讀，字字成誦。十七八歲時，讀書過勞，至于咯血，仍不肯休息。24歲時，在內廷設南書房，選擇漢儒為侍讀學士，常侍左右，講究文義。康熙帝從幼至老，孜孜求學，寒暑無閑，手不釋卷。

星云大師也常常自豪地告訴別人，公路、天空是我的床鋪，汽車、飛機是我的餐廳，一本書和膝蓋是我的書桌，一支筆是我所有的動力。

據說，猶太人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把蜂蜜滴在《圣經》上，然后讓孩子用小手翻書，孩子不經意間把手放在嘴里，會感到書的甜味，在幼小的心靈中，就對書本留下了終生難忘的美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