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的影響觸及經濟生活的各個角落:宏觀上改變了國際金融格局和全球信貸體系,微觀上則顛覆了“經典”的公司治理秩序——以追求股東近期價值最大、公司眼前利潤最大為目標的權力結構和制度安排,其中以盎格魯-撒克遜式的公司治理模式為典型代表。在危機時代,重短期、輕長期、缺乏社會責任意識的公司治理價值取向遭到了嚴重質疑,人們意識到,必須對公司治理和董事會的價值目標進行深刻的變革,否則難以從根本上重建市場的基礎——信心。
有經濟學家提出,應該以利益相關者的價值最大化為目標重構公司治理的新秩序。其實,這并不是一個危機發生以后才出現的新思維。早在20世紀60年代,以德國、法國和日本為代表的國家就曾提出這樣的價值目標,這種價值理念也曾經在公司“丑聞”曝光較多的年代影響了全球的公司治理潮流。注重員工利益和社會責任,采用更嚴格的監督手段,提高董事會的獨立性,加強內部治理的有效性,一度成為治理改革的重要內容。但是,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企業,尤其是美國的跨國公司在新一輪經濟增長中的成功大大刺激了全世界的“致富”心理,日本甚至把經濟衰退部分歸咎于公司治理過于保守、低效,倡導日本企業學習美國的公司治理模式,引入更為靈活、自由和激進的治理理念。而歷來以穩健著稱的德國也在探索監事會的改革中加入了很多的“美國元素”。
在巨大的利潤誘惑之下,以利益相關者為基礎的公司治理秩序逐漸變成了一種學術層面上的“理想價值目標”,在實際操作層面中則被大多數企業摒棄了——在經濟繁榮時代,這樣的價值目標顯然有點不合時宜,原因是顯然易見的:兼顧各方利益和社會責任可能意味著公司要放慢增長速度,股東的眼前利益必然受到影響,CEO等高管人員將受到更多約束。在經濟學中,企業的行為也很容易得到解釋:當“急功近利”成為一種集體心理,公司的短期行為必然會在社會博弈中成為占優的博弈策略:對公司來說,不選擇“急功近利”的短期收益和長期收益皆是零!于是,“急功近利”制造了巨大的“財富泡沫”,并在最為脆弱的金融領域引發了全球性的系統性風險。
對中國的董事會來說,危機是一次很好的反思和深化改革的機會。在本期封面文章中,我們通過調查,深感中國上市公司董事會還存在著許多亟待改進的問題,正是這些問題導致了董事會的權力結構失衡和公司治理秩序的混亂。失衡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我國從立法到董事會的具體運作都缺乏一種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平衡意識和長期價值導向。
為了避免金融市場變成賭場,金融工具成為謊言的美麗外衣,變革上市公司董事會的基本價值取向成為當務之急。當股價已不再是衡量高管業績的最高標準,當季度利潤不再是董事們唯一關心的話題,當公司的普通員工能夠真正進入董事會參與管理,當負有“社會責任”使命的社保基金機構和其他利益相關團體在董事會里能發出獨立的聲音,也許才是投資者可以真正放心把錢交給上市公司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