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世界兩大文明中心,分處亞歐大陸兩端的中國與歐洲曾長期相互隔絕。隨著近代大航海時代的開啟,歐洲才開始逐漸從深層次上認識中國,并一度對這個古老的文明古國發出由衷的贊嘆。不過由于歷史發展的曲折,到18世紀末期,歐洲人的“中國觀”發生了逆轉。
歐洲曾對中國的一切推崇備至
在17~18世紀長達百多年的“中國熱”期間,中國正處于康乾盛世,而歐洲則仍在經受著教派紛爭和戰亂之苦。因此,面對美好的中國圖景時,整個歐洲都無比驚羨。無論是在物質、文化還是政治制度方面,歐洲都對中國極為追捧,以致于在1769年曾有歐洲人寫道:“中國比歐洲本身的某些地區還要知名。”
與此同時,歐洲的知識界則將目光轉向了中國的文化成果。早在1697年,第一位全面認識中國文化的歐洲學者萊布尼茨就曾寫道:“我們從前誰也不相信世界上還有比我們的倫理更美滿、立身處世之道更進步的民族存在,現在東方的中國,給我們以一大覺醒。”著名思想家伏爾泰就對儒家學說推崇備至,他曾將《論語》中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視為每個人應遵守的座右銘。1755年,由伏爾泰改編的戲劇《中國孤兒》在巴黎法蘭西劇院首次上演,立即引起了巨大轟動。在其巨著《風俗論》中,他更是表現出對中國文明的強烈興趣。
值得一提的是,不但知識界開始借鑒中國“學而優則仕”的文官制度,許多政界人物也紛紛效法中國。1756年,在法國重農學派政治家魁奈的極力說服下,路易十五甚至曾仿照中國皇帝的樣子,舉行了一場祭奠土地的儀式。
歐洲知識界嘲笑中國文化
然而到18世紀中期以后,許多著名的啟蒙思想家一改“中國熱”流行時的論調,轉而鄙視中國文化。比如孟德斯鳩在寫《論法的精神》的時候,就認為中國的政體是一種暴政。另一位法國思想家沃爾內也把中國政治概括為棍棒專制主義。同一時期的法國作家德·薩德甚至描寫道:“中國皇帝與官吏不時地采取措施,逼迫人民造反,然后從中獲得血腥屠殺民眾的權力。”
在這種氛圍下,18世紀末的法國還出現了一股批判諷刺伏爾泰“崇拜中國”的思潮。
1770年,有一個自稱杜爾班的人在巴黎出版了一本名為《錫蘭游記或哲學家游記》的書。該書嘲笑的對象是一位叫阿爾法拉比尤斯的有“東方癖”的哲學家。作者聲稱,中國根本不配所有的阿爾法拉比尤斯們給它制造的名聲,“中國出過哪些藝術家?直到17世紀,他們還是那套沒有明暗對比的繪畫,沒有聲部的音樂,沒有布局的建筑”。
更令人遺憾的是,就連一向以客觀公正著稱的法國科學家們,也加入到誹謗中國的行列之中。1793年,著名化學家拉瓦錫曾向國民公會提交了一份《關于公共教育的思考》的報告。在這份報告中,他竟無視中國古代在指南針、印刷術、中國式代數、火藥、火槍等方面輝煌的成就,認為中國的藝術與兩千年前一模一樣。
對中國認識的轉變影響深遠
是什么原因讓歐洲人對中國的看法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呢?近代許多學者認為,從16世紀至18世紀,在歐洲社會流行的中國形象幾乎完全是正面的,其原因就是一方面受傳教士報道的影響,歐洲人力圖著眼于中國文化中符合基督教精神的因素;另一方面則抱著懷古之情,希望通過美化中國而獲取進行社會變革的動力。但是從18世紀中后期開始,隨著在中國傳教事業的挫折以及理性主義的崛起,耶穌會士以往對中國理想主義的報道受到了排擠,而萊布尼茲、伏爾泰等人對中國寬容、羨慕、崇敬的態度同樣受到了攻擊,代之而起的則是越來越喧囂的“歐洲文化優越論”和對中國的排斥詆毀。也正是從那時起,在歐洲人的心目中,中國已經與文明進步、與道德理性全都脫離了聯系,只剩下暴虐、愚昧、落后、骯臟、危險與不可思議的印象。
那個時代的歐洲人認為,歐洲以外的世界沒有文明與進步可言。德國唯心主義哲學大師黑格爾就曾認為中國是一個暴政國家,幾千年來沒有變化發展。基于這種認識,黑格爾將中國稱作“永無變動的單一”,“無從影響”的國家。
在英國,18世紀晚期的一些著作言論也對中國充滿蔑視。著名作家笛福甚至在他的《魯賓遜漂流記》里也不放過這樣的機會,他對中國事物幾乎一概予以否定,說中國的建筑、制造業、貿易都無可觀之處。從沒有到過中國的笛福居然說北京是個建設得很糟糕的城市,房屋、街道、宮殿全不足道。這位善于想象的作家還憑空寫道:“中國人的驕傲簡直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只有窮困才達到更高的程度……”
進入19世紀后,隨著歐洲科學技術的進步與工業革命的拓展,歐洲人的自大感也發展到了極端,同時把中國當成一個落后黑暗的王國和歐洲的對立面。實際上,在此后兩個世紀里,歐洲人都是在此基調上看待中國的。不管是不諳中文的歐洲學者,還是親歷中國的游客,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客觀公正地認識中國。
(邱寶珊薦自2008年12月4日《環球時報》本刊有刪節)